回到府的日子如往常一样了,不过好在北平终于下了几日暴雨,天气爽快起来,能叫人睡个好觉了。早起来高炽已经去了书房,而张昭华不紧不慢吃了饭,才换了绿底白花的宽袖褙子坐在了梳妆台前。
工正所最新做了一个仿汉代九子方漆奁,外黑里红,周有三道鎏金铜箍,盖为铜皮平脱柿蒂纹,内藏丝织物包裹铁镜,下有九子小盒,分藏梳篦、铜刷、毛笔、胭脂、首饰等用品,精美绝伦,张昭华原先用的妆奁好用许多,里面各种归置,也方便取用。
张昭华也取用了一点茉莉花汁子涂了脸,漫不经心问道:“典仪所那里,有什么消息?”
典仪所是府里的机构,掌陈仪式,说白了是规范礼仪的地方,并分内外,典仪为正九品官员,同样有一个典仪嬷嬷在,两人分管前朝和后寝,前朝的张昭华不管,只是这后寝,所有的宫女子都是要在典仪嬷嬷那里学习礼仪的,张昭华之所以问这个,不过是因为她将香韵放在了典仪所,半是监管起来。
张昭华在金氏那里欺哄了香韵入府,哪里是要抬举人,无非是将人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不让兴风起浪罢了,况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要将香韵送到高炽身边,只是她让金妈妈以为是这样罢了如今木已成舟,一切倚着张昭华的意思来了,在她看来,香韵如今捏在自己手,便是能将金氏,也一同辖制住了。
“说都按娘娘的意思,”含冬捧着手巾过来,道:“每日规矩压得死死地,只在方寸之地,前后一步也不让出去。”
张昭华将香韵弄到典仪所里去,这典仪所在什么地方,在王府最西边的遵义门以东,那里环绕着宰牲亭、仪仗库和马房,嬷嬷也管束地最严格,若是有规矩学不好的,便拖到仪仗库里关禁闭,或者发配去给马房扫洒,总之各种磋磨手段,并不让你有一点伤,却欲生欲死。
张昭华倒也没想过要给香韵这个美人磋磨坏,只是管教她不如在园子里那样松快,为此她特意嘱咐了嬷嬷,规矩总要慢慢地学。
想到这里她便也是踌躇烦躁起来,那典仪所能困人一时,总不能困人一世,香韵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里,彼时高炽再发现自己的作为,岂不要大发脾气?
她在孕期,脾气总是抑制不住,指头好好地捏了一个小挖耳子簪,一下子掰断了,还没待宫人过来拾捡,听外面寒英道:“娘娘,太太那里遣了人来,已经候了一会儿了。”
王氏大清早地派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等人一进来,张昭华却认出是伺候王氏的陈婆子,便道:“母亲派你来,有何事?”
“娘娘,”这陈婆子道:“是老爷支使的老奴,说昨日刚刚来了官府的人,丈量了田地,将家里给报了富民,编到册子里去了!”
张昭华惊道:“我家乃是亲戚之家,官府如何能编入富民籍册里面!之前两次核验土地,全都避过,这一次怎么又来核查!”
所谓的“亲戚之家”,是指祖训首章所录的皇亲国戚,一共十二家,其六家是直系亲戚,即皇后家、皇妃家、东宫妃家、王妃家、郡王妃家、驸马家、仪宾家,张家即在郡王妃家之,既然是皇亲国戚,享有特殊待遇,如说除谋逆不赦外,其余所犯,止许法司举奏,并不许擅自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