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未揭开,黎明仍未破晓,年轻的猎人用手舀起河边的流水,胡乱地洗了一把脸,收好一身的倦怠,就整装出发了。
他沿着隐蔽的密林小径前行,步伐很快,匆匆忙忙之间,透着一股浓郁的不安和慌乱。
借助夜色的微光,他能够清晰地发现散落在树梢间的凌乱血迹,以及落叶地上重叠的野兽足印。
前面昏暗笼罩的地方仿佛裹上了一层血腥的面纱,他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未知总是会令人莫名地恐惧。
眼下能做到的,除了加快脚下的步伐,还有由衷地祈祷他的大哥和大哥的朋友们都没出什么大事儿。
柔和的晨曦渐渐出现在了远方,蓦然间打破了地平线上的黑暗,成千上万缕金色的细带从天空的尽头飘来,洒落在狼藉的大地上,像是在温柔地抚平动乱给它带来的伤痛。
长草坡的顶端,魁梧的男人安静地站立在荒废战场的至高处,目光平和地凝视着坡底对接的那条密林小径,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等待。
那是他来时的方向,也是小径的尽头。
一切好像终于要结束了。
晨曦映射在风里,照亮了许许纤细的尘埃,微风仿佛披上了金色的绒装,裹着初阳的温度,恍若带着未央的盛夏。
风迎着草坡吹送,掠过斜插着的幡旗,在阳光中与铜铃相碰,清脆的细碎响声连成一串,随着暖风遥遥远去。
慵懒的清晨格外容易令人犯困,更何况这个大战了一夜的男人,虽然用词有点色情,但此时此刻的他确实感到很是疲惫。他已经用力地伸过了一个懒腰了,但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稀疏的胡渣上吊着一双半死不活的死鱼眼,就像是通宵打完牌后,混混沌沌地赶着归家的邋遢大叔,要死要死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输了不少的钱。
迷蒙的白光忽然出现在丛林的尽头,阳光穿过茂密叶子的阻拦,一道白色的光幕展现在年轻的猎人眼前,那是小径的尽头。
黄兴不由地再度加快了脚步,猎靴踩碎落叶的声音越发密集,越发有力,不经意间,这个年轻的猎人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他用力地奔跑,朝着白色的光幕冲刺,就像是一把刺向苍穹的剑。
星月湖。
淡蓝色发色的女孩坐在湖边木桥的尽头,晃悠着腿,雪白的脚浸没在湖水里,慢悠悠地踢着水玩。
太阳升起来才没多久,太阳的温度还没好好地渗入大湖里,湖水中仍旧残留着昨夜的冷冽,冰凉的触感打落在肌肤,一点一滴地刺激她的神经,脑子里仿佛有着一部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在温柔地告诉她,莫负了大好时光。
女孩的身边放着个不大的包裹,一把光秃秃的刀柄,以及一把精致的短镰刀,她没有带上那把杀伤力强劲的火枪,而是把它留在了那间陪着自己很久的房间里,留给更需要那把武器的族人们。
她不知道这一趟要走上多久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一趟会走上多远的路车,她甚至不知道这一趟应该走往哪个方向。
可是,她就这样贸贸然地出发了,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背着简单的行囊与武器,靠着心中裹着的几句打满鸡血的话,不计后果地扎入未知的前尘。
过了很久,女孩才把被水泡得发白的双脚从水里抬了起来,她摸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想要拭去脚上的水迹。
她擦拭的动作很慢,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转眼间,便已日上三竿了。
正午的骄阳很烈,炽热的高温很快就把她脚上的水分蒸干了,但她却仍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时间继续滴答滴答地走,她仍在自顾自地擦,像是任性的小孩在故意地拖延时间,不多的思绪神游在外,仿佛是在等着某个谁。
枯瘦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桥的另一头,晃眼的白光映照在他满是沟壑的老脸上,他在灼目的明亮当中,荡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年过半百的和蔼老人微笑着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小孙女玩耍。
又过了很久,小孙女终于收起来手绢,穿好了鞋袜,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麻利地把短镰刀别在腰后,一把背上了行囊,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的部落,转身就走出了木桥,与老人擦肩而过,再没回头。
老人默默地跟随在女孩的后面,刻意地保持着一段不短不长的距离,距离把握得很恰当,烈日下的两人,就像是两个影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如果前方遭遇危险,片刻的时间,后方就能及时地赶到前方支援,为她迎敌,或是,替她挡刀。
他们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话,仅有的交流也仅限于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碰在一起。
老人的眼里带着歉意,似乎在说,对不起。
女孩的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在说,没关系。
白线从漆黑中展开,午后的阳光贴着李二的脸庞,沿着他的面骨,缓缓地流入眯起的眼缝里,暖光打落在眼膜上的感觉,来得有点猝不及防,令他不由得伸手挡了挡眼帘。
后背传来颠簸的震荡感,晃荡晃荡的,就像是睡在一张铺着毛毯的摇椅里,安逸地享受这个宁静午后的太阳。
摇椅悠悠地摇,微风像是在他的耳边低声呓语,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从前,那段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时光。
后来的所有遭遇,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深沉的梦而已。这场梦很轰烈也很感伤,梦里头的他简直拉风到爆了,发起飙来,动动手指头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
“喂,呆子,醒啦?”
读书人略带小心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在无心地提醒他,别傻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你确实是回不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