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娇到这里来,并不是打算来吵架或者是质问的。
她在一路上反反复复的想了许久,觉得是不是自己昨天在天下第一楼喝醉,所以惹的他生气了。
毕竟,他同苏谨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好吧,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太妥当,我以为有大哥陪着,坐坐拿了东西便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早知如此,那夜光杯再美,醇酒再香,我也不会留在那儿多喝一口的。
她很是懊恼,想着待会儿秦萧若是问她,她就给他道个歉,再说上几句软话哄哄他,总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弄的两个人生分了吧?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萧知道她来了,竟是不理不睬,连一句话都不问,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就当她是个不存在的东西一样,视若无物。
他哪怕是骂她两句,都不会让她现在的心情变的如此糟糕。
至于吗?
一个大男人,气量如此狭小
她软软的咬着下唇,盯着他许久,见他就是不肯抬头理她,心里也有了些气,索性解下了披风,走到了他身边的一个圆凳上坐下。
秦萧依旧在垂眸看着手里的公文,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完美的侧脸轮廓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的冷峻出尘,漠然孤傲。
姜千娇故意翻动着书架上的摆件,画轴,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来,在这安静的过分的屋子里,听起来格外的明显。
秦萧依旧是不理会,目不转睛的只管看眼皮下底下的公文,似乎是上头有什么旷世奇句似得,少看一眼就活不成。
姜千娇心里越发的来了气。
我倒要看看你装瞎到何时?
她悄悄的起身,探过头去一瞧,却是忍不住挑起了粉嫩的唇角。
果然!
她故意咳了声,款款走到秦萧的对面,伸出一只白皙娇软的手掌,直接按在了秦萧正在看着的公文之上。
这回,秦萧终于是抬起眼睛看着她了,但神情却依旧是冷冷淡淡,不发一言。
姜千娇也不在意,只管伸着只粉嫩嫩的手指头在那篇公文上点啊点,语气娇软中又带着一丝调侃。
“秦将军,我想请教你一下,到底是什么样重要的公文,需要倒着才能看明白?”
秦萧眉心微动,视线落在她手指下的公文上。
还真的是倒着的
刚才心烦意乱中听见她来,随手抓的一本,却是根本没注意上头写的什么。
他的耳尖不易察觉的微微泛红,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直接捉住她捣乱的手指,丢到了一边,把那篇公文摆正,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垂眸看了起来。
姜千娇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憋的那口气,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到底生什么气嘛,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用在这里给我摆脸色看,不就是我昨天出了趟门吗?过节嘛,你又不在,家里冷清,我还不能出去逛逛,见见朋友”
“朋友?”
秦萧冷笑一声。
“你是说,苏谨是你的朋友?”
“我不是说他”
姜千娇的话再次被秦萧冷冷打断。
“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只问你,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不征得自己夫君的同意,就随便出去抛头露面,还同一个品行不端的男子同桌饮宴,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甚至醉的人事不知,这种行为,算不算德行有失,算不算贞节有亏?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
这些冷冰冰的质问,犹如一道道利箭一样,刺的姜千娇面色惨白,嘴唇都有些发抖。
秦萧,从未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过,也从未这样用言语来伤害她。
而且,他们昨晚才刚刚成为了真正的夫妻,才刚刚做了那般亲密的事。
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忍着快要涌到眼眶里的泪水,用力的攥紧双手,扭过了脖子,倔强的说道:“你要骂我就骂,何必牵扯到我的父母?他们教过我自尊自爱,我自己也问心无愧,不用你这样来对我说教。”
这幅毫无悔意的态度愈发的激怒了秦萧。
人在急火攻心之下,往往说话也就变得口无遮拦,没轻没重。
“问心无愧?”
他冷笑着,将手里的公文掷在桌上,起身站了起来。
“看来姜家是当真把你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道,我昨晚要是晚去一步,你现在,就已经是个失节之妇,要被绑着去沉塘的!”
这样的话宛如巨石,狠狠的砸在了姜千娇的心上。
她猛的转过头,两只杏仁大眼含着水汽,直直的望着秦萧,银牙暗咬,一字一顿的开口。
“秦萧,我是你娶回来的妻子,不是你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要由着你的喜怒哀乐来掌控我的一切,我是有错,但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你若当真认为我是失节之妇,现在就可以拿了绳子来绑我去沉塘,我绝不挣扎一下。”
秦萧见她双目通红,有晶莹的泪水盈盈在里头打转儿,小小的贝齿咬着唇瓣,死死的不松口,明显,就是被他气的狠了。
他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软,暗自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眼角余光又落在她露在外头一截皓白如玉的纤细脖颈上。
那脖颈上斑斑点点,还留着许多暧昧的红痕,那是他昨晚,亲口在那儿留下的。
他垂下眸子,刚才还沸腾如火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在心疼担忧她,可为什么一说出口,就变成了那样伤人的冷言冷语?
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太过分了
姜千娇见他沉着张脸不说话,越发的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她抓起自己的披风,忍着腿上的酸软,拔腿就想往外走。
只不过她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就隐有风声响起,紧接着整个人就被紧紧的抱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她恼道:“不是要绑我去沉塘吗?你倒是绑啊!要不要我给你找根绳子,你”
“对不起。”
秦萧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不该那样说你,我,我不是有心的对不起。”
他的性子素来冷傲淡漠,这是他第一次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说话的语气如此结结巴巴,小心翼翼,像是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
姜千娇的心,也蓦地就是一软。
好像,这也是第一次,他们互相在彼此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或猜疑,或防备,或客套,或各怀心思,或互相试探,永远的说话留三分,永远的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其实,从好的一方面来看,这话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也在越来越向彼此靠近?
姜千娇自认为,是个自私的人。
什么情爱,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保住自己的清醒头脑,才能保住自己不会掉进那万丈深渊,为情所困。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坚定的信念,似乎有些微微动摇了。
她会因为秦萧和她亲近而高兴,会因为秦萧对她冷漠而伤心,她倾注在秦萧身上的注意力,也是越来越多。
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沉默了许久,她感受着脖颈处来自秦萧沉重而炙热的呼吸,微微的启唇,声音没了刚才的生硬,软绵绵的像是刚蒸出来的鸡蛋羹,娇软滑腻,听的人心里甜丝丝的。
“我,我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秦萧没说话,只是双臂收拢,将她抱的更紧。
姜千娇的那股闷气,已是悄然而散,她软软的抿了抿唇,又小声的说道:“那我以后再出门,一定告诉你就是了,还有,若是再碰见苏谨,我扭头就走,绝对不跟他多说一句话了。”
她似乎是为了表决心一般,侧过脸来,将三根白嫩嫩的手指举至自己的额头,语气十分的诚恳。
“真的,不骗你,我发誓。”
秦萧微垂着眼眸,看着面前这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眉宇间的冷色已经全然的褪去,在灯火的映照下,柔和而温暖。
“不用。”
他轻轻的把她的肩膀摆正过来,修长手指温柔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儿,语气轻缓低沉。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见谁,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我不会束缚你,我也从没有把你当做金丝雀一样的念头,我只是希望,你的心能留在这里,永远也不要试图把我拒之门外。”
这些话并不肉麻,也并不动情,可就是说的姜千娇莫名的心口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朝外涌动,即将填满她内心所有的空隙,让她脸红耳烫,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秦萧感觉到了自己指尖下的滚热的晕红,心情也变的愉悦了起来,他拥着这香香软软的美人儿,微微勾唇,俯下头在她秀美白嫩的耳廊边轻笑了一声。
“我相信,见识过大江大海的你,是不会为其余狭窄弯曲的小溪流驻足的,对吗?”
这种时候,还不忘自夸一下吗?
姜千娇依偎在他的怀中,软软的嗔了他一眼。
她空空瘪瘪的小肚子在这时应景似的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啊,真丢人。
姜千娇的脸越发烫的厉害,抓着秦萧的衣襟埋头在他怀里,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