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出手端凝沉稳,那中年道士本意是要迫退左璧,使之不再阻挠开工,但剑尖将及对手脖颈,忽觉自己咽喉处却传来丝丝寒气。低头看去,一柄短剑悬空停滞,剑尖银光闪闪,锋芒毕现,仅距颈前两寸,只需再往前半步,势被刺入,不禁大惊失色。
他慌忙收剑格挡,但无论怎样努力,这银色短剑于空中回旋飞舞,既不与自己长剑触碰,剑尖还始终不离身前两寸。抬头再看,面前这后生笑嘻嘻抱着双臂,一副悠闲自在模样,那道士不由大骇,连道:“妖法,妖法!”
左璧收回飞翎,板起面孔道:“不错!我乃此地得道妖魔,既见吾面,你们还不快跑?腿慢的想是要做我盘中美餐么?!”
那道士面如土色,转身跑了几步,却又转回,挺剑再向左璧急攻,口中骂道:“滑头小子,险些为你所骗!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会几手妖法贫道便怕了你吗?快快闪开,勿妨害公务,须知刀剑无眼!”
左璧持剑与他过了数招,见那道士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一套真武剑法之中招式,这剑法为气血层阶之中寻常之技,在那本东灵志中亦曾提及。左璧心中暗想:“这人技止至此,我也不必与他斗个你死我活,胜之不武,给他一些教训,将之赶走也就是了。”
再斗数合,两人互刺一剑,那道士使一招“白云出岫”,剑走中路,左璧剑至中途,忽然手掌一张,宝剑脱手飞出,银光一瞬,直扑道士面门。
那道士急忙缩头避让,飞翎宝剑从他左肩之上划过。他刚要进招,这宝剑在他身后却又兜转过来急速飞回,“啪”地一声轻响,将他头上束发金簪削去半截,发髻顿时披散下来,遮住脸面。那道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做半点停留,撒腿便跑。
左璧收回飞翎,哈哈一笑,目送道士离去,随后对那些民夫喝道:“领头的都跑了,你们走不走?还是须我请你们走?”刚说到此处,他突觉胸前衣服有一处不知为何开始蠕蠕而动,似乎有一物就要脱离衣服飞出。
他心生极大诧异,急忙扭头看去,只见那道士此时却停步站在不远处,正紧盯自己一举一动。此时他满头花白须发披散,眼神阴鸷深邃,面色发黑,森森然还带着些许笑容,令人望去不由得心口抽紧,头皮发麻。左璧愣了片刻,只觉胸口衣服已越动越剧,这才回过神来,再看有一物已露出衣服半截,正是那枚道家令牌!
左璧急抬手想要抓住令牌,但已来不及,令牌“嗖”的一声,笔直向那道士飞去。那道士左手一抬,抓住令牌放入怀内,随后嘿嘿一阵阴笑,道:“左公子,多谢你替在下保管令牌,今日物归原主。既然你非要阻挠县中公事,那好,贫道这便告辞了,再见再见!”
这回轮到左璧心中发急,喝道:“且慢!你竟知道我姓名?!你究竟是谁?这令牌又是怎么回事?站住!你说清再走!”说着发足追去。他只当几步便可追上,却不料这念头落空,此前修习术法之时他也加意练了身法,此时行动虽不如驭风符在手时那样超凡脱俗,但也堪称十分迅捷,可无论如何发力疾行,却也追不上那道士。
眼见那道士三晃两晃,进了一片树林,他追入树林,却不见人影。左璧在林中奋力寻找良久,仍不见丝毫踪迹,仿佛那道士已就此消失于蒙蒙尘雾之中,无影无踪。他耳中仅剩沙沙雨声,只得转出树林,心中怅然,回归擒仙楼。
此时荷花池左近却也不见一个人影,别说那些民夫,连地上成堆的沙土、石子与劳作工具都已不知去向,似乎此地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一般。左璧站立茫茫雨中,面上任凭雨水冲刷,抬头苦苦思索,忽然心头一震,转身冲进擒仙楼。
擒仙楼中空无一人,左璧几步冲上二楼,只见西窗之下木桌倾倒,桌上书籍撒了一地。他来到西窗前蹲下身子,那怪风又起,吹开板墙,左璧飞身跃出墙外,踏上那条空中通道。
他沿着通道快步急奔,不多时就到了荷花池底小径之前,见地上一行清晰脚印蜿蜒向前,那鱼形石门却直直大开,左璧跑进洞府,走了几步,地上脚印已然消失不见。
他心中焦急万分,健步如飞,冲到那石室之中。
但见张方、柳燕正自坐在石室左侧石床之上低头闭目,盘膝而坐,二人额头升起阵阵稀薄白雾,双眉深锁,面上大汗淋漓,当是正在运功调息紧要关头。左璧已知那自称县丞的中年道士身份不明,来者不善,恐非施工如此简单,而是别有所图,故而赶到这池底碑室保护,此时他深吸一口长气,心中石头落下大半,暗道谢天谢地,还未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