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京城,暂时还没有具体的公务被缠身的刘潼,有足够的心情访友逛园。在郭府的小家丁的陪同下,虽未能进入咸宜观里一游,总归还是看到了贺知章的潺潺笔锋。当然他也想不到,偶遇到的这个小道姑与他也有着不浅的缘分,当有一天再次见到故人,才知造化作弄,世事变迁。偏偏这个小家丁王九还是一个好学的字画爱好者,对咸宜观天尊殿的前朝画家所留壁画如数家珍,两人神聊着吴道子,解倩,杨廷光,陈闳,不觉就来到了郭家偏府,李哲的住处,此时,夜禁的鼓声已经响起。
在跳动的烛光下,刘潼环顾了一下李哲的房间,不禁莞尔一笑,房间布置的朴简,务实,就如李哲的处事,为人:一床,一衣架,一衣箱,一书桌,一饭桌,两张凳子,一张吃饭,一张看书。书桌上没有书,只有笔墨纸砚。饭桌上没有茶具,碗筷,倒是放着一个陶瓷的水罐。刘潼走上前去,如遇旧知般,欣喜地转动查看,爱不释手。除了李哲,只有他心里最明白这水罐的来历。那年,经过了生死洗礼、甘苦患难的短暂几日,两人分手,刘潼相送,经过集市时,李哲跑到胡人摊位上就拎回了这两个西域风格的水罐,说:
“饭吃不着可以饿着,水喝不着就会有生命之忧。兄弟无以相送,这两个水罐咱俩一人一个,睹物思人,愿刘兄仕途顺稳,平平安安。”刘潼对于这个礼物既惊喜又意外。东迁西调,该扔该丢的没剩下什么了,但是他那个水罐一直妥妥地装在行李笼里,跟着刘潼进了长安城。虽说酷爱品茶的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用那套岭南陶碗,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在夜深人静,苦苦冥思时,把玩于它。
善解人意的王九已经从别处端来了已经泡好的清茶,淡淡的香气使整个下午都没有喝着水的刘潼顿时满口生津,他微笑点头向王九表示谢意,但是手中还是没有舍得放下水罐,王九不禁笑道:
“大人不会是想用它喝水吧,我们头儿就是那样,只是喝里面灌满的清水,我们都笑他牛饮。”刘潼轻轻地放下水罐,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上一口,微闭眼睛,品上了片刻,才慢慢地说:
“喝茶还是要用美盏,不然就真的暴殄天物了。不过,这个水罐可是个宝贝。”那王九不信任地看了刘潼一眼,赶紧上前捧起水罐,上上下下地左右审察了半天,才放回到桌上说:
“它,很有年头吗?也没有看出来,做工,用料,都不像是有什么说法啊,怎么算作宝贝呢”刘潼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故意装作严肃地说:
“你哪懂得,这物的来历非同寻常。”王九赶紧把李哲看书的凳子搬过来,一屁股坐在刘潼的对面,央求道:
“那就请大人讲讲,我是真的愿闻其详啊。”刘潼笑:
“没听到那夜禁的鼓声吗?已经敲了一百多下了吧,你还不赶紧出坊门,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否则一会儿坊门关了,我看你怎么出去。”王九不以为然地说,
“我本来就是住在这亲仁坊里,我们头儿让我照顾好您,如今他还没有回来,如何我能先离开,大人不必找借口,时间还有的是,您还是给我讲一讲这陶罐的来历吧。”刘潼又自倒了一杯茶喝完,心满意足地说:
“嗯,就看在你给我端茶的份上,我就给你讲讲这水罐的故事吧,不过你可一定要记住,不要讲给别人听,这可是非比寻常的事,如果知道的人多了,这水罐就不安全了,对你也大大不利。”那王九忙不迭地站起来,冲着刘潼又是鞠躬,又是捂嘴,后来发现还得发誓,又赶紧放下,才压低声音说:
“这点您绝对得放心,这郭府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王九的嘴是最严的。”刘潼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心说,恐怕是最不牢靠的一个吧。但他还是忍住笑说: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讲给你听吧。小的时候,我是在巴蜀之地度过的。那时我家旁边住着一对父子,,我跟那儿子玩耍的来,常常会跑到他家里玩到很晚,有时干脆就和那孩子睡在一起不回家了。那家的父亲很喜欢我,对我百般呵护,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母亲也很放心我去。忽然有几日,那父亲就把那个孩子李乔直接就寄存在我家里了,我自是没有多想,和李乔玩的很嗨,母亲也对李乔很热情。如此过了几日,李乔的父亲也不过来找他,李乔显得闷闷不乐,以为是李乔想家了,我就劝他,这么近,不如一起去他家,看看他父亲。那李乔初始只是摇头,后见左右没人,突然拉住我的袖子问,刘潼,你见过鬼吗?我听他问得认真,也不敢笑,只好说,世间哪有鬼?无非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他见我不信,急着发誓说,我就见过,就在我家。”说到这,刘潼停了下来,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偷眼看王九,见他咬着嘴唇,眼睛盯着水罐不语,刘潼于是站起身,装作要向外走,王九迅速蹦起来,一个健步过来就扳住了他的肩膀:
“大人,您要去哪里?”刘潼因为使劲忍着笑,肩膀有些颤抖,尽量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