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禾站在一旁听青螺说得认真,青螺又望闻问切了一番,叮嘱几句。陈文禾这才又拉住青螺的手道:“姐姐,你路上劳累了吧。我爹说你还受了伤,我先送你进屋去,陪你说说话。”说着,青螺朝陈墨和紫毫微笑点点头,牵住陈文禾的手,走进水云榭去。
陈墨和紫毫就站在廊下,看着塘中将枯的红荷碧莲。陈墨道:“这次前往神农山庄给楚凤南拜寿,楚庄主还特意让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紫毫冷冷地道:“过去的十年,神农山庄和留云庄彼此的问候还少吗。江湖方术,猫哭老鼠,假慈悲而已。”
陈墨听他口气如罩严霜,脸色又暗沉沉的,想到他病痛十载,只得道:“我看你今天的精神好了许多。四爷今晚要在暮霭堂设宴,给青螺姑娘和水穷居士接风,你身子不碍事的话,也一起来吧。兄弟几个好久没在一起热闹了。”
“我还是不去了。”紫毫目视远方,院墙外边的天空下该是通往姑苏城的大道,不由地叹口气,道:“笔墨纸砚,留云庄四大护卫,一个年轻不经事,一个不能回归,而我,又是现在这幅神人共弃、卑如野鬼的样子。陈二叔,我不过是熬日子罢了,熬一天算一天,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大仇得报的日子。难怪陆游要说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了。有时候,造化弄人,时不待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听了紫毫的话,陈墨是悲悯的。当年的紫毫是多么意气风发,陈墨还能回忆起来,当初在笔墨纸砚的座次上,紫毫以一路无心刀法将陈墨击败,最终列为“笔墨纸砚”之首。云四爷专门赐下一把中空的半长的刀,作为嘉奖,起名就叫作“无心刀”。
陈墨也是抬头看着远方,道:“现在你心事太重,凡事一入你的脑子,你就日夜悬念,时时牵挂,这怎能是休养生息之道?庄上上有四爷、公子,下有古砚、文禾,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些,但也不是拘泥不化、冥顽不灵的人,你要学会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言明,大家一起承担,总好过你一个人煎熬。”
紫毫道:“之前的我,无心无肺得惯了,一闲下来就知道吃喝玩乐,把你们为我所做的当成理所当然。这几年,我才后知后觉起来,心里每每想起都会有些懊悔。我不敢奢求再多,不给大家添麻烦,已是万幸了。”
陈墨蓦然笑道:“无心刀的这番言语,真是有心了。”
紫毫也笑了几声,却呛了风,猛然地咳嗽起来,只是咳嗽两声,已经气息不稳,喘不过气来。陈墨拍拍他的背心,道:“我看这会儿天凉了,你还是早点回屋里去吧。我让文禾送你回去。”
紫毫也不推辞,陈墨思索一瞬,叫出陈文禾。陈文禾撅个小嘴,道:“人家和青螺姐姐说得投机,偏让我去。”但还是扶了紫毫,走过曲桥,又开始说笑起来。陈墨远远地就听到她那如同百灵鸟的清脆声音,“紫毫哥哥,你说千幻堂怎么建在山上呀。都挡住了我们的视野。”
陈墨不由地笑笑,眉梢是慈父才有的喜悦。
陈墨走进水云榭,仔细地问了紫毫的病情。青螺道:“根据他的脉象来看,的确有些奇怪,但说怪也似乎不怪,若说不奇却又有些神奇。”
自豪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青螺道:“所谓怪,是他气性血流、心跳脉搏似乎有些阻滞,相较常人有些缓慢乏力。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绝症,也不是什么沉疴,毕竟世间万物,并不相同,有快就会有慢,又高就会有低,所以也似乎不怪。就像我刚才形容的,似乎大河东去的渠道被拦住了一些,流得缓慢了而已。这就是所谓的不奇之处,而要说它神奇,乃是紫毫大侠刚才所说,这病痛来时犹如泰山崩他,却又会去时如秋雨缠绵,来而往复,动静有变。这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奇病怪伤,我要仔细翻看一下青囊书,看看有无类似的记载。”
陈墨听了,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秋风从水上吹进屋子,微微有些凉意。陈墨道:“还是有劳姑娘早午晚三次瞧看着紫毫,有什么事都要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