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捏着那薄薄的信纸手抖得厉害,脸色也很难看。她缓缓闭上眼,忽然手上力气一松,那薄如蝉翼的信纸便在空中悠悠转了一圈落到了地上,童生急忙捡了起来,捧着它轻声唤道:“太后……”
童生一抬头,就见太后那被岁月的手刻下了道道皱褶的眼角处缓缓流下了一道晶莹的泪水,他急忙劝道:“太后这几日凤体违和,不宜过于悲伤,还望太后保重凤体。”说着他上前将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太后略显疲惫地睁开了眼,接过童生手里的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哀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这或许就是他的命。他第一次随皇帝去临淇行宫就遇刺失踪了,若不是瑶瑶救了他,或许他已经葬身茫茫白雪之中了。那时哀家虽催着皇帝加派人手搜寻他的下落,可哀家心里其实已经觉得这孩子走了。瑶瑶救了他又将他送了回来,哀家看到他还活着,身边又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陪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如今他虽说不回来了,但哀家知道他在某个地方活的好好的,还奢求什么呢!”
“太后娘娘说得是。”童生斟了杯热茶给她,温声劝慰道:“睿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墨姑娘又是护国使,睿王殿下和她在一起自是再安然不过。睿王殿下虽不能陪在太后身侧了,但太后身边还有六位殿下,现在皇上和齐王殿下、晋王殿下俱都成婚,说不得日后便有小贵人了,到时太后娘娘孙儿绕膝,尽享天伦,可不羡煞旁人。”
童生一番话使得太后转悲为喜,一想到孙儿们围着她声声唤着皇祖母,太后的眼里满是笑意。她看了一眼童生,惋惜地叹了口气,“你十岁就进了宫,当时哀家见你机灵讨喜,又与念儿、棠儿同龄,便向先帝讨了你在跟前随侍,也是为了给他们兄弟讨个玩伴。你们三个自幼感情好,哀家也本想等念儿登基后将你给了他,你却不愿意去,空有一副玲珑心思在哀家这儿真是白白浪费了,要不哀家同皇帝说说,让他领了你去吧。”
“不!”童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急色,“奴才不愿意,奴才只想一辈子伺候太后娘娘,请太后成全。”
“唉,你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还是说皇帝哪里惹了你?”太后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他。
童生摇摇头,为难地咬了下嘴唇,太后放缓了脸色,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童生恭敬地给太后磕了个头,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禀道:“奴才落地后生母便难产而亡了,虽然父亲待奴才也是疼爱有加,但后母总视奴才为眼中钉,处处刁难。看着同龄的孩子有娘疼,奴才却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心里更是苦楚。进宫为内监虽是迫于无奈,但苍天眷顾,让奴才遇到了太后娘娘。太后不仅没有对奴才冷眼相待,反而待奴才如亲子,奴才……奴才渴求这样的情分……”
说到最后童生已经有些哽咽了,他又给太后磕了个头,红着眼眶说道:“奴才自知身份低贱,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奴才心中太后不仅仅是奴才的主子,更是奴才的亲人,所以,奴才只愿留在景泰宫,请太后成全。”
这一会儿的功夫童生已经磕了好几个响头了,太后刚看了萧棠的诀别书心中正难受,现下听了童生的话心里更是揪着疼。
太后下了凤榻,将童生扶了起来,看着他额上磕出来的红痕,疼惜地叹了口气,“你跟了哀家十多年了,自幼乖巧懂事,哀家身为人母,又如何能不心疼你。也罢,你不想去皇帝那儿就还留在景泰宫吧,有儿时的情分在,想来便是以后哀家不在了,皇帝也不会亏待了你。”
童生眼里的泪水啪嗒一下落了下来,他躬身对太后一揖到底,哑声道:“奴才谢太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