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有专人守候,问清他们入城缘由,便是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可那询问极简,简单到连杨念如都有些不太相信地步。
“诸位可是也和他们一样”门口兵丁指指那些他们在他们身后排成长队的江湖人士。
“可能会不太一样。”虽是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背囊,杨念如却道,“因为我们也是不太清楚他们进城为何。”
“那诸位可会扰我一方平安”
“这事决计不会的。”杨念如肯定道,“我们可都不是那些随意就敢四处惹麻烦的人。”
“诸位只需记住这句,便已够了。再者就是,不管何时何地,诸位若想惹麻烦,都得考虑考虑那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三句说完,他们便是进了宁远城。时间之短,也是足够让人错愕的了。因那城门兵丁浪费在身后诸人上的时间明显要比他们长得多,甚连三倍都不止。
“他们就不怕我们是金人派来的奸细”杨念如不甚确定地问。
“四人中,也就你杨贱看起来有些贼头贼脑的模样。”沈杨没好气地答。可在回答后,他也还是有些忧虑的四处打量起来。
和想象中的门户之地不同,宁远街上并没有太多身穿铠甲手握长枪四处走动巡逻的兵丁,而是只和那些寻常城市相仿,街上或是行旅匆匆,或是本地居民优哉游哉的闲逛。但不管是那种方式的行走,他们脸上都是没有看到任何紧张的表情,就好像说会立刻面临兵祸战火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与他们相隔千里外的城市般。
“我真不知这是袁帅之功还是袁帅之过了”沈杨不确定地说了这么一句后,周采薇便是开口。
“我想不管如何,能让大家有个相对安定的生活处,都是值得让人肯定的,哪怕这样的生活可能会很短,哪怕这样的生活也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但这能发生在一个时时可能面对战火兵祸的边关城镇中,又怎不称为奇迹”
杨念如虽是倾慕周采薇,却也不像其他许多人一样为她马首是瞻。他有自己的想法,哪怕这样的想法可能会得罪他所倾慕的那人,但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将其说出。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太白所言,虽是言尽了世间潇洒,但也不会适用于每时每刻。无疑,能将一个地处边关的城镇经营成这么一个让人安居乐业的模样,无论如何都已让人看到了袁帅那不同凡响经世之才。但就此事言,我却要和沈抓鼠站在一起。安居乐业,或许并不适用于天下所有的地方。”
沈杨悄对杨念如竖起了拇指,用来赞许他的胆大,可是转瞬之间,他又变了自己的语调地说“但也很有可能啊,这些都只不过我们看到的表面现象。或许真当兵祸起时,这些我们此时看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居民,或也是能一转而成那敢于赴死、能与全城官兵同处一线的热血之士也说不一定。”
就沈杨忽然间的转口,杨念如自是恨恨得不行。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是有人前来证实了沈杨想法。
乍眼看去,那也不过是个身穿普通布衣、放在人群中也不会让人多看上一眼的普通人。可你若是停留下来细看两眼,便也能看出他和普通人的区别所在。普通人不可能会有他所表现出的那种坚毅,双眼有像他一样的沉着。他的行止虽像普通人,举手投足间却又充斥着一种令行禁止的决然爽快,再加他时不时所表现出的丝丝煞意,杨念如他们便是可以确定说这非普通人,而是久经战场打磨的百战之兵。可他既是没有表明身份,杨念如他们也不会去傻傻地拆穿。
“诸位看来好像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啊,”那人走近,便是熟络地说了起来。“不然城门那些素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将诸位放进城来。”
他说的是实事,所以几人也是不曾反驳什么。此时出列相对的,想也不想便知是那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沈杨了。
“除此而外,兄台可是还能看出我们其他不太寻常的地方”
闻言,那人便是细细打量起四人来,随即道“诸位虽是长途跋涉,且这一路也不怎么顺利,但和那些人相比,”指指城中城外那些江湖人。“诸位身上所表现出的那种风轻云淡的气质,却是要比他们胜上数倍不止。仅不知这算不算得上诸位不同寻常的地方”
沈杨很是满意地微笑着点头,继而出言道“但在我们眼里,阁下似也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啊。”手指城中闲散的居民,沈杨继续道,“和那些人相比,阁下身上明显就是多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一不二令行禁止,再比如杀伐果断双眼含煞之类的。”
“公子果然好眼光。”那人竟是直接承应下来。“但公子又怎能确认说方才所指那许多人里,就没有和我一样的人呢”
“是我唐突了”沈杨抱拳。“果然这宁远城,和我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啊。”
“公子想象中的宁远城,又是什么模样的”
“四处军伍,城中人人皆是一副大敌将至的沉重表情。”
“公子不觉那样的城会太过死寂无趣”
“死寂无趣自是有的,但,乱世当用重典,更不用说像宁远这种首当前冲的地方了。”
“不瞒公子,我曾也过和公子一样的想法,都觉值此乱世,不能让这城中之人太过闲散。因我总觉饱暖思,当你给他一个可什么都不想的环境时,他便是能什么都不想的只图安逸。这种若在升平时候,或也可取,但在这时,却是只能消磨人们的志气。可那人却说,镇守家国乃是军人职责,而军人存在,便是要让国中居民百姓过上这种安居乐业的日子。不然军人,便是于这国家失职了。公子想想,既是那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到得这时,或许这就并非军人之职,而该是全民之职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人朝着沈杨长躬一身。“今日既得公子此语,我便不虚此行了。但这千万人中,能与公子持相同想法之人又何其之少啊。他们不过只会偏狭的觉得,我既以税赋养你,你便该以性命来付我。此事本无太多该说能说的,但是有些时候又总会觉得不值,公子能解这样的不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