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雪,乘着夜。他逃出了那暖榻,莫名还有些狼狈。
他好似是愉悦的,毕竟他曾经说过,若是有一个女人甘愿为你宽衣解带,那总也是值得去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她如此,他的心中却是突然涌出了一丝寒意,和一些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忧伤。
一丝本不该出现的忧伤。
所以,在那个女人有些哀怨的笑颦中,他狼狈的逃了出来,很狼狈,再也没有进来时的那般潇洒。
只不过,酒未干,兴未尽,若是就此离去,总也是有些遗憾。
所以,他决定换了个方向,提着酒葫芦,准备再找个人喝酒。
喝这一葫芦的好酒。
……
春雪,寒,幽凉。
门庭外,几缕浅雪映衬着一根沾满了雪屑的木帚和一件有些轻薄的青衣。
看起来,莫名有些和谐。
这是一家修行所,里面供着一尊佛。
所以,这青衣的归属,自然也便就是这座庙院的主人。
一个比丘尼,一个即使是戒了发,却依旧还是倩美的比丘尼。
此刻,她站在雪中,清扫着门厅外的石阶。
雪落下,她扫,她扫,雪轻轻落下。
雪,似乎无穷无尽,而她也仅仅是默默清扫。
她的表情淡淡,好似一直都只是表情淡淡。
只有当她看到了那个身上积满了雪,并且还依稀带着些酒气的徐攸时,蓦地,才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说,
“佛祖供奉之地,你总该知道,是不该来这里喝酒的。”
她的声音里没带着很多情绪,他便好似是在劝诫,又好似是在分说,分说一些不足轻重的道理。
所以,徐攸说,
“只是。我想喝酒。”
他的声音好似是在打诨,握着酒葫芦的手也轻轻扬起。
他说,
“你看,我来找你喝酒。”
喝酒是种很有趣的事情,喝它的时候,不必在乎场合,也不必在乎位置。
只要身边的人对了,无论是在哪里,都可以喝上许久。
所以,他想喝酒,他想同她喝酒,他便来到了这里,没有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想过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的确,他仅仅是想喝酒。
而已。
只不过他到底是碰到了钉子。
因为面前人只是表情淡淡,丝毫没有意动的意思。
她望着那个好似是在邀功的人,便就像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念道。
“对不起,很久以前,我便不再碰这个东西了。”
比丘尼的气质清冷,说话也清冷。虽然声音也如青玉在盘,但是终究还是少了一分人气,一分本该是熟知相见的人气。
看着这样的她,徐攸忍不住问,问出了那个已经深藏在他心底的问题。
“为什么?就在一年前,你还不是这样的。”
一年前,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仗船远行之时,便就是她,陪在了他的身边。
那时的她,便就恍若是初春的太阳般,总也是耀眼。
那时,便是她,与他痛饮了一夜的酒,那时,也是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