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虚云恭恭敬敬的在竹屋的台阶下顿住,轻声唤惬意的倚在躺椅上的那男子。
“虚云……”那人缓缓的半睁开眼睛,目光朦胧的看向他,“你来啦?”
虚云不语,静默的看着躺椅上那人,明明面目俊朗,眼神温润和蔼,眉梢眼底甚至没有一丝褶皱,可一头顺滑的头发却是花白。
妖怪的寿命历来很长。
虚云听说,是因为七殷姑姑一夕之间消失在近月村,鹿川久寻不见,便渐渐白了头。
鹿川和蔼的目光越过虚云,方才落到他背后满是好奇的湫时,蓦然愣住。
那面孔实在熟悉,
“阿殷……”湫时看到他缓缓的坐起身来,眼睛里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但是又很快的黯淡下去。
“不,不是阿殷。”他兀自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虚云,“这是怎么回事儿?”
虚云沉下心,颔首道“师父,进去说吧!”
鹿川目光游移,迟疑着点头。
“湫时!”有人低低的唤声。
湫时跟随着虚云的脚步顿住,她四下看了看。依旧是青翠挺拔的竹林,半个人影都不见。
她蹙眉摇了摇头,继续跟上虚云的步伐,不过几步,便要到鹿川的竹屋里了。
“湫时!”又是一声唤声,却比方才的响亮清晰了许多。
虚云回头看住了脚步,左顾右盼的湫时。
“怎么了?”他问。
可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包括咫尺的虚云疑惑的蹙着眉的面庞,面前矗立地精致竹屋,躺椅上缓缓站起身的白发青年,还有树林里青翠挺拔的竹,都变成了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
湫时耳边有“滴答”声此起彼伏,是雨滴落下的声音。
……
“你醒了?”面前是尧昇放大的脸,他深深的蹙着眉,已经有半个肩头被雨水浸湿,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顶着一叶宽大翠绿的蕉叶,又用手拿了更宽大的一张,遮在湫时头上。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顺着蕉叶细小的绒毛和纹路,滴滴答答的落在路上,渗透进草地里。
不远处依旧是隐在烟雨朦胧中的青瓦白墙,近月寺里依然升腾起袅袅的烟火气。
方才那华丽的驾辇都整整齐齐的在寺庙后院陈列着,那纤纤素手牵着一位杏黄锦袍的小公子,已经到了大雄宝殿里,身后跟着一众青衣僧人。
不过瞬息,在梦里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怎么回事儿?”她有些恍惚的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看向雨幕帘帘的天际,“你为何不驭法建道屏障挡雨?”话音刚落,便挥袖抬手,手里的白光亮了一刹,又飞快的黯淡下去。
“湫时,我们现在在你的心魔里,施不了法……”尧昇始终蹙着眉,似乎有些棘手的模样。
“怪不得当年陨落在华清境里的仙家那么多,原来还有得这一手!”他眯了眼睛,咬牙道“看我出去不要鹭江好看!”
湫时依旧有些怔神,索性抱着膝盖坐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目光像落在远处热闹的寺院里,又想是落在空处。
“那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结界里了吗?”湫时闷闷的问。
尧昇点头,他思索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揽住湫时的肩,“湫时,你方才突然睡着,在梦里有没有看到什么?”
湫时低着头想了想那个莫名其妙,光怪陆离的梦境。
陌生又熟悉。
“这里叫近月山,那寺叫近月寺,山顶还有一道结界,结界里有个村落名唤近月,里面住的全是妖怪。”
湫时指了指寺庙庭院那高大的玉兰花下避雨,身形挺拔立着的年轻主持,那人手里捏着一串念珠,微微颔首,看着枝叶饱满的玉兰,只能看到一个瘦削清俊的侧面。
“就是那和尚,带着我去了近月村,然后……”她顿了顿,“就被你叫醒了。”
尧昇顶着蕉叶起身,他身形高大,那蕉叶勉强遮住了肩膀,身上却瞬间飘落上雨滴。
“你还记得路么?我们得去一趟近月村。”
“为何?”湫时仰头。
“那里便藏着你真正的心魔罢……”尧昇向她伸出了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湫时一愣,拉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
上山的路泥泞不堪,又下着雨,很是湿滑。
湫时与尧昇立在那熟悉的两道木桩之间,两人原本干净整洁的袍裾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污渍,有被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脸上。
湫时抬手揩去自脖颈处落在的雨珠。
“到了,从这里进去便是近月村。”湫时指了指两道被铭刻了奇异花纹的木桩之间。“但我记得那和尚带我进去时,是需要信物的。”
那串念珠,和尚让她牵着念珠,才平平稳稳的进了这看起来很难琢磨的诡异结界。
尧昇向那微不可见的奇异波纹伸手,却即刻被弹了回来,湫时看到他的指间到手背,迅速蔓延上深深的紫红,可他却眉头都未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