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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
清晨的时候,急促的声音便已经从前堂传过来了,张之栋手里拿着一张金灿灿的事物,一路小跑的过来寻着楚轩,后院的一头,秀儿端着一个编制的托盘,扭着小脑袋看了张之栋一眼,当视线就落到他手上的那个东西之后,却忍不住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端好。”
葡萄藤下,楚轩伸手剪下一段段的枝藤,微微开口说着,秀儿听了,“哦”的一声扭过头来,她仰着小脸,用力的将托盘举过头顶,一小段枝藤落了下来的时候,会逐渐将托填满。
“楚大夫,前堂有人送来这个……”张之栋跑到这边之后,将手上的的东西递过来,阳光映照下,那东西耀耀生辉,但究其本质,不过是一张淡金色的名帖。
楚轩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谁送来的。”
“那人自称是大行台的人,就是城内新建的那个衙门。”他这样说着“那人还在外面等着,据说是备了马车,要请您去大行台议事,他说城内的大夫,好像都会去呢。””
“喔。”楚轩笑了笑,挥手将剪子放在一边“荒古道场和阴阳教……总算还没有蠢到家。”
这次的时疫,来势汹汹,自然是愈早控制愈好的,不过荒古道场和阴阳教入主白云城不久,对城内局势的控制还稍显混乱,一些相应的衙门还处于半瘫痪的状态,虽然后来反应了一些,封锁了一些主要的街巷,但这个时候,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时疫在城内各处蔓延的厉害,大量的流民死于疾病,而流民染病的数量更是每日剧增,在这种情况下,对时疫的防治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毕竟,荒古道场和阴阳教也不想看到白云城变成一个“发了霉”的烂摊子,一个稳定有序的白云城才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局面。出于这种考虑,荒古道场和阴阳教摒弃一些无关痛痒的利益争端,并且迅速的成立了大行台这种应对目前局势的议政衙门。
将全城大夫聚齐在一起商讨时疫的行为,想法倒是不错的,至于想要顺利的推行下去,依然是有不小的障碍,毕竟每个人对局势和时疫的看法并不相同,想要将所以的人的力量凝成一根绳子,这种力度的拿捏根本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楚轩这样想着,人却笑了笑,手掌轻轻的摸了摸秀儿的脑袋,他缓缓说着“去收拾一下吧,我带你出去……看看热闹。”
听到可以出去,秀儿眼睛微微一亮,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楚轩看着好笑,两人微微整理了一番,随后就出了门,这个时候,那百草堂门前早就已经有马车候着了,一名大行台派来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和楚轩寒暄的说了两句,两人交谈的过程中,他偶尔会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瞥向一旁的秀儿,似乎对楚轩带着一个女童去大行台的行为颇有微词,不过,这人倒也没有开口说着什么,三人上了马车之后,并不言语,那马车一路疾驶,朝着东城新建的大行台衙门缓缓而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停在了青龙大街一处喧闹的建筑前,三人下了车,随着建筑前一众密密麻麻的身影不断朝着那建筑大门缓缓涌去了,那大行台的人将楚轩和秀儿引领到门衙门口点卯的地方,将百草堂的名讳登记在卯册上,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那男子随意的和楚轩聊了两句,言明还有别的大夫要接送,随后拱了拱手,就这样洒脱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楚轩也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他和秀儿无非就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对于一些商讨时疫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两旁这种交头接耳、一副忧国忧民的杏林同道,他大概也是没有心情去理会的。
这样想着,两人顺着人流走了进去,一路上并没有和别人交谈的意思,反而对一些花花草草微微打量着,这种古怪的行径落在别人眼里,往往就变成一种特殊的意味了,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目光不善的望了过去,楚轩看的好笑,却也懒得搭理他们,两人我行我素,闲庭信步的来到一座大殿之内,微微打量了一番,然后随意的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大殿内的人三五成团,都各自在那聊着什么,虽然他们有意放低声音,不过这么多人碎碎叨叨话语凝聚起来,依旧有着不小的声势的,直到大行台的一名官员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才微微止住了大殿内乱哄哄的场景。
这人官员的道法跟脚,大抵上还是荒古道场的底子,一上来倒也没有说一些空话和套话,当然,言语之中倒也看得出来他对医药之道是颇有造诣的,否则也不会被大行台派过来组织这场时疫的论证。
他一边和众人说着,一边坐在大殿前的桌子上,挥笔记录着在场的各个大夫关于时疫的一些论证,以及一些有效控制时疫继续蔓延的方法,他偶尔也会顿下笔锋,视线缓缓望了过来,对某个大夫的言论微微凝神。
殿内里的气氛浓烈,五花八门的论证被随意抛出来,可时随着各大堂、馆对时疫的不同理解,这种论证往往也就变了味道,火药味愈加浓重了,随着一些同出一脉或者有些师徒渊源的大夫开始三五成群的对掐,各大医脉山头之前的矛盾也徒然爆发出来,喧闹的气氛开始蔓延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面红耳赤的争吵声几乎要掀开了大殿的屋顶,那大行台的官员微微看着这一切,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又过了一阵,一名面色铁青的官员从侧门走了进来,那官员看了微微迎了上去,两人躲在角落里低声交流着什么,所说的,无非是别的大殿同样遇到了这种状况,一场时疫论证几乎刚刚开始,就逐渐演变了成一场闹剧。
乱哄哄的场景在持续,楚轩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他坐在大殿的一处角落里,将桌子上的一些瓜果微微掰开,然后送到一旁大块朵朵的秀儿手上,秀儿笑着接过,也顾不上说话,将一些食物放进嘴里,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不远处,一名身材微胖的青年男子笑着看在了眼里,过一阵后,这人似乎也是无聊紧,他四处扫视了一眼,然后微微凑了过来,冲着楚轩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不知道贵号的名讳是?”
“嗯?”楚轩测过头,看了他一眼,自从来到大行台衙门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想了想,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抱了抱拳“百草堂楚轩,嗯……应该是这样吧?”他徒然间笑起来,这种毫不做作的模样,倒是让凑上来的胖子微微愣了愣。
“济世堂哲一凡。”那名叫哲一凡的男子也是笑了笑“楚大夫的介绍方式,倒是别致的很,在下也是头一次遇到呢,不过……感觉倒是很不错的样子。”
“是嘛,不过我看那群吵得厉害,难道里面没有你的长辈?”楚轩笑着看着他。
“当然有了。”哲一凡笑着摇了摇头“你看……”他指着远处几人说着“那头发花白的是我二师伯,穿着青袍的那人是我师父,呃……抓别人胡子的那个是我小师叔了,至于旁边几个帮腔作势的,都是我济世堂的师兄弟。”
“既然他们都在那里巧言争执,那你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而不上前帮忙呢?”
“兄台说笑了。你看,整个大殿里面,就我们俩……呃……还有一个小孩子呢!”那人笑着眨了眨眼睛“就我们三个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我不来找兄台,难道还去和那帮顽固的家伙乱吵一通?要是有这功夫儿,我还不如去梨园看戏听曲儿呢。”
他这样说着,楚轩也是好笑的看着他“你要是有这种心思,为什么还要作大夫呢?”
“唉……”说到这个,那人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说起来,我倒是不怎么喜欢作大夫的,倒不是对它抱有偏见,而是我从小的意愿,就是当一名画师,可以走遍天下,将所见所闻用纸墨一一呈现出来,不过天意弄人啊,我父亲是作大夫的,我祖父也是作大夫的,我家往上追述六代,竟然都是作大夫的,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所以我一生下来,也只好作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