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夏懵懂地点点头,起身行礼,“正是。”
梁洛施一伸手托住莨夏,“见他不必行礼。”
“对,不必行礼。按辈分来算,您还是我的师公辈儿,更何况般若令主在此,不让我这老粗行礼已是莫大荣幸了。”
“礼可以不行,事却不能不办吧?”梁洛施将一脸懵的莨夏拉到跟前坐下。
“要办,要办的。”那人笑道。
说着伸手将袖边卷起露出一双不见风雨肤若凝脂的玉手,“洛施,这是天意吧?谁曾想般若令会与般若灵诀同出自一人呢!”
那人感慨,梁洛施便呛他,“这有何稀奇?有十八年前的事奇吗?”
那男子笑着走到床榻之前,莨夏亦步亦趋跟过去,二人榻上相对而坐。梁洛施紧随其后在一旁护法。
待那男子坐定,凝了莨夏一眼,这才感叹道,“按这样发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男人说着,飞快捏起指决外放出所有气势,“莨夏接令。”
莨夏一愣,这阵仗,她怎么办尚且不知。
梁洛施伸手过来将她的手臂一弹,手臂瞬间打直,令她翻掌变决。
梁夏从未接触过手决,只见别人捏的好,被娘亲那么一摆手势她别扭地硬撑着。
此时那白衣男子也不再说话,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莨夏哪能记得住,听得懂,一头雾水凝着那人。
不一会儿,那男人已满头是汗,莨夏才略感觉身上有些轻松,那男人便缓缓收势。她本来很惬意,被这么一收势,所有的不适感接踵而至,强提一口真气,一口老血便涌上喉头。
“噗”
莨夏伸手胡乱抹一下嘴,迷迷糊糊道,“哎呦,我不要这决了。”
“已经开始了,没法了。”那男子苦笑,“你且跟着我念,引动周身气血顺着十二经脉运行轨迹而动。”
莨夏蹙眉,好不信任眼前这人。凝了半晌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引动气血周流。”那男子道。
莨夏照做,只觉得血脉中突然钻进一股气势,直逼那灵蛊逃窜。此种感觉令人匪夷所思,莫非这就是专克碧血天蚕蛊的方法?
世间竟有此法,莨夏暗自庆幸。细想那日在大佛山洞中奇遇让她至今不能释怀,现在看来是拨开云雾月明了。
正想着,任督二脉之中被灌以一股强有力的真气。莨夏诧异,这十二经脉流注才走到足太阴脾经任督二脉便已通条,若再行至心经,奇经八脉是不是就全通了。
正想着,身上那股气势便弱了一分,灵蛊有意识一般便乘势反扑而来。
莨夏赶忙稳住心神,真是罪过。可那灵蛊反扑之势已成,她血脉中的气势随之减弱,难以成器。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那人的话,“跟我念。”
莨夏此时深思不及,张口便跟着念起咒决。
此时咒决已成,体内气势大增,一瞬游走三条经络,莨夏不敢再分神,等那经络全数走完,最终,那灵蛊占据丹田之下方寸之隅,这才算完。
莨夏睁开眼睛,顿感心旷神怡,再开对面,那男子累的气喘吁吁,连声道,“洛施,这下总可以给我倒杯水了吧?”
梁洛施满意地点点头,倒水之事自然应承。待那人两杯水下肚,莨夏才贼兮兮地问梁洛施,“娘亲,这论资排辈儿我算哪一辈儿?”
那男子差点将水喷洒出来,尴尬地对梁洛施摇摇头。
梁洛施理都不理她,掰着手指认真数了半天。那男子惊得一身冷汗。末了,梁洛施才道,“我也算不出来。反正你的辈分在江湖上面对活着的人,基本上不用客气。只是要敬重一个老家伙便是了。”
这老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慕云前辈。莨夏知道,故而也想起那夜突袭他们的老道,便问梁洛施,“娘亲可知慕云前辈有个师兄。”
“那个迂腐的老道士。”梁洛施信口道,“人是迂腐,功夫厉害也是真的。”
话说到此处,梁洛施瞧了一眼莨夏,“你不会是遇见他了吧?”
那男子也凑近道,“那慕星前辈是真厉害。你若是从他手下逃了,那便是身在江湖犹如身处无人之境了。”
莨夏被他的话逗笑了。什么叫身处无人之境,那可是死里逃生,差点把成墨云折里面的大事。
梁洛施却正视那男子,“洛政,这事蹊跷,慕星能请出山的人世间少有,一定要去打探清楚才是。”
原来,这男子唤洛政,与娘亲的洛施像是同出一人之手。这么想着,看看歪在一边的洛水,便问道,“娘亲,这名号可有说道?”
“我与洛政同出一门,洛字辈。”梁洛施道。
莨夏看看洛水,“她也是洛字辈吗?”
“也许。”洛政道,“看她的手法身形,与师父有不少相似之处。不过,他近些年收徒了吗?”
“你不知,我更不知了。”梁洛施不想再纠缠此事,便嘱咐莨夏道,“九儿,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洛政,只不过,他除了般若灵诀以外,似乎身无长物。”
洛政好歹三十多岁的人了,被梁洛施奚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笑道,“般若令主要的我自然是没有,不过,九儿要请我这个叔父帮忙,我还是要拼一拼的。”
莨夏谢过洛政,梁洛施便要离开。
“娘亲,别走了。”莨夏眼里泛着泪光道。
梁洛施头也不回地便走,完全无视莨夏可怜巴巴的样子。
梁洛施走后,洛政将洛水唤起来,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洛水的事,便耐心地坐在少了门地密室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水。
“小姐。”洛水上下打量那老男人一眼,继续问莨夏,“您没事吧?”
“没事。”莨夏摇摇头,仔细看看洛水道,“四爷,您怎么这么狼狈?”
洛水被莨夏叫的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小姐莫要取笑我了。”
“不取笑。”莨夏掩唇,为洛水介绍,“这位是洛政。”
洛水凝着洛政看了好一会儿,方抱拳道,“北门派洛水。”
“呦,还真是巧。”洛政站起身来,重新打量了洛水,道,“这位小师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吗?”
洛水诧异,再看洛政,她的父亲给她取这名字应该纯属巧合,再多个师兄她可消受不起。遂退后一步,“这位公子请自重。”
说罢,便求救似的给莨夏使了个眼色。
洛政便笑着坐下来,“小师妹还怕我了?”
洛水不言语,莨夏便笑道,“叔父,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去?”
说着,便站起身来。
洛政还未收起笑意,无奈地摇摇头道,“这辈分可是全乱了。”
莨夏尴尬一笑,可不是。娘亲与洛政是师兄弟,自己无缘无故成了他们师爷辈儿的。这到底该跟着谁叫合适?
洛政略作思忖道,“还是叫我阿政吧。”
莨夏被他突如其来的皮逗笑了,“叔父,您与我娘亲一边大,我唤一声叔父情理之中,唤别的,唤不出口。”
洛水也是一头雾水,这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装嫩,真是世间够大了。
洛政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反对,笑道,“阿政送二位出去。”
莨夏无奈摇摇头,便跟着洛政往门外走去。
这百转千回的小道走了一会儿,便有一组楼梯,登上楼梯一开门,便是露台。
在密道口上,洛政与他二人分开,莨夏问洛水怎么会被打晕,她便说,她跟着狐由羡进了密道之后,便在岔路口遇到一枯禅老人,二人打的如火如荼之时,有两人从洛水侧前方过,她便觉得与莨夏有关,与此同时那洛政便上来帮枯禅老人,她两拳难敌四手,便被打晕了。而后的事莨夏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那狐由羡呢?莨夏不禁纳闷,洛水说她是看见狐由羡跟进去的,那么,在密室周遭却未见狐由羡的身影。
二人往三号房走,心中却狐疑,才走到三号房门口,便有人打开门来,不是旁人,正是狐由羡。
他着急道,“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去哪了?”
莨夏素来知道他是老狐狸性子,便没搭话,只道,“出恭走错路了。”
洛水也附和。
狐由羡见两人一身狼狈,莨夏更是衣衫褴褛,既然他们不说,狐由羡便不问,只问,“夜深了,是在这里下榻还是回去?”
莨夏自然不能夜半更声敲门回去,便说在此将就一晚。
正说这话,宝娘送来一件衣裳给莨夏,说了好些歉意的话,安排了北楼上最好的一间客房给她二人住。
莨夏欢欢喜喜接过衣裳,跟着宝娘往上房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耳边疾风掠过,急忙后退,此时在丹田下的灵蛊也开始躁动,若不是令诀压着,怕是这会儿就要自行战斗了。
洛水一个箭步飞了出去,宝娘没有功夫,被风惊了之后便看见那二人一个躲开,一个早已飞出去,吓得抱头蹲下,“祖宗诶,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莨夏被灵蛊的反应激发,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附近有炼蛊之人。
她云门苦心寻找同伴,该不会是同伴找上门吧?
此想法一出,莨夏不由分说奔下二楼。此时已是四更天过,楼下也已散了场。空旷的散座下只有几个人在打扫。
莨夏举目四望,洛水的影子消失在房屋一角,而她寻着灵蛊躁动的方向在另一面驻足。
与此同时狐由羡跟了上来,“表小姐,怎么了?”
“狐先生。”莨夏紧紧盯着炼蛊人所在的方向,对狐由羡道,“可有几根针可以借我?”
说话间,莨夏跟着那人脚步不停向前,狐由羡便将怀里揣的针包给她,啰嗦道,“最好不要杀生。”
莨夏无暇多顾,接过针包便奔出门去。
只见一毛头小伙子在不远处站着,小手一挥,空中什么也看不见,莨夏却感觉到恐惧以及灵蛊非同一般的躁动。
这时莨夏才发现,洛政只传与她压制灵蛊的方法,却没有解密之法。真是帮倒忙,莨夏暗想。甩出一把针。
只见那针在飞速旋转的过程中,瞬间变成了鲜红色。与此同时,那种群起而来的压力令莨夏疾步向后退去。
这是与昭瑜不同的蛊术,高明了太多。
她蹙眉凝着不远处的小伙子,那人年纪不过十八岁,唇红齿白,明眸闪烁,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空洞冷厉的气势。
莨夏少见这样的人,便心生好奇。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不等莨夏问他,一股熟悉而强大的气势从头顶上压了下来。
莨夏再退数步,洛政便直直落在她方才战的地方道。
“又一个不嫌事大的。”那小子笑道,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不屑,信手一挥,空气中弥漫起令人忐忑的气息。
肉眼不得见的东西在空气中四散开来,莨夏立在原地,倒背一段令诀。
那灵蛊躁烦异常却冲不开令诀的限制。
莨夏耐心研究此时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抬头看一眼洛政,他一挥手中折扇,雪白无暇的长袍上落了点点血迹,“云门中人?”
“早已没有云门了,我不过是铲除败类罢了。”那小子笑的无比邪性,玩弄一般盯着洛政,“你却要拦我?”
洛政不言语,挥扇而起。
莨夏反背一遍令诀对放灵蛊出来毫无帮助。再这样下去看来也无济于事,索性那小子已放了狠话,便捏一根银针掷了出去。
谁知,那银针本是入木三分的寸劲,还未飞到那小子跟前已被染得血红,并且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被那小子一闪便躲开去。
一击未中,洛政挥扇将莨夏拉的退后几步。洛水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挥剑便向那小子砍去。
在她看来,这两人像是中邪了,与空气争斗不休。
莨夏一眼看见洛水上前,心中一急,胸口涌上一股气蒙了眼,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瞬间便看清了飞在空气中的小虫蛊,密密麻麻整个已将那小子遮挡,而洛水一剑挥过,那虫蛊瞬间被气浪震开,又以极快的速度聚拢。
“快撤。”莨夏大喊一声。此时已来不及了,身在蛊堆之中,洛水此时已被攻击,她离那小鬼那么近,虫子的密度极高。
洛水挥剑斩断一波又一波蛊群的攻击,那小子笑道,“不要命的还真是多。”
碧血天蚕蛊现在是用不了了,莨夏心乱如麻,手臂上的般若令却飞速运转。
死马当活马医吧!
莨夏心一横,举着手臂冲进蛊群,那蛊群丝毫不怵这般若令,张嘴就来,莨夏救人心切,一路顶着迎面撞了一脸的蛊,撞死的撞不死的全往身体里钻。
“疯了!”洛政将她拉出蛊群,此时漏在外面的皮肤已是红肿刺眼。
眼看着洛水还在苦苦抵抗,那样子再过一刻钟便会被吞没。
此时,洛水已被团团围在当中,突围不得。
“你究竟是谁?”莨夏近乎崩溃地嘶吼。姌鸢遭遇不测之后,莨夏一度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若今日洛水折在这劳什子蛊阵之中,她定会苦痛半生。
什么见鬼的般若灵诀,如今就算碧血天蚕蛊吃她半条命又何妨,最起码那嚣张的小鬼一瞬间便会俯首认错,而现在,她的碧血天蚕蛊被封印在丹田之下。
莨夏心痛不已,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哪怕是死,她都希望自己护得周围众人安全。
犹记得在那洞中,莨夏遇见的那一墙石刻,他说道破天机,看透百态唯一的遗憾便是看着般若令反噬人心惹下祸患。里面记载了般若令相传以来的诸多秘密,更写了般若令一旦接手便只有寥寥几年寿命。
这样的说法一度让莨夏不敢动用般若令以延长寿命,然而,此时不用般若令她对蛊群真的无能为力。
是死是活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洛水诚心以待,她不能看她身死此处。
奋力甩开洛政,莨夏胡乱扯出追云扣,向洛水甩过去,这一慌乱,几只蛊虫便猛的从她领口钻了进去。
莨夏不为所动猛甩追云扣靠近洛水,此间她需得护住五官以防蛊虫乘虚而入。
不能开口叫她靠近,莨夏只能试图靠近洛水到追云扣所及之处。
这样顶着蛊虫的攻击,莨夏觉得蛊虫都要钻进耳朵里去了,这样奋力甩开追云扣将洛水的腰身搀住,猛的将她甩出去。
就在将洛水甩出去的一瞬间,莨夏怀中的九转灵胎被捎带出来。
就在此时,那小豆子便滚了出来。
洛政在蛊群外叫喊着,“快回来!”
莨夏舍不得那小豆子,那可是藏着云祖母死因的关键。她艰难弯下腰去捡那豆子。
就在此时,莨夏发现那蛊群中突然多了十几只红头的蛊王,它们一路不断吞噬挡路的小蛊虫一面向莨夏疯狂扑来,这真是逆了天了。一面进化的物种逼近,梁夏心跳都要停住了。慌忙捡起那豆子,可速度极快的蛊王已经近在鼻尖上。
莨夏慌不择路向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身后的蛊王也不在少数向她袭来。
她忙抬起手臂去打,另一只手快速挥舞着追云扣,样子狼狈至极。
蛊王岂是小蛊虫那么好糊弄,他们有了一定的灵觉会避开危险,直冲目标。
此时腹中火烧一般,碧血天蚕蛊对蛊物的吞噬欲让莨夏痛不欲生,与此同时还要奋力抵抗。
在此内忧外患之际,莨夏被碧血天蚕蛊撞的那一瞬间,一只蛊王直冲她的印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