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见贺昇呆若木鸡,站在当地,既不说话,也不活动,走到他近前,拍拍他肩膀,道:“贺兄弟,师父问你话呢,你可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贺昇依旧呆呆地站着不说话,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小声道:“是吴宏,我的结义兄弟。”
众人听了,莫名惊骇,搞不清为何他的结义兄弟能下此毒手。惠明想了想,道:“你也不必过于悲恸,好在咱们知道凶手的名字,日后找他报了这血海深仇便是了。”
贺昇想了想,道:“不,他不是凶手,凶手是我,是我害死了我义父和义妹。我若不把他们二人托付给吴宏,断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我把羊送进了虎口,我怎么这样糊涂?我怎么这样蠢?”
说着说着,贺昇伸出双手,“啪啪啪啪”连扇自己四个耳光。惠明忙把他拦住,这四记耳光用力极大,贺昇脸颊肿起多高,鲜血顺着自己的嘴角流了下来。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义父义妹有此劫难,只怕是前世只因致有今日之果。你也不必太悲伤。那吴宏下此毒手,迟早要堕阿鼻地狱。”圆空师太连连摇头,阵阵叹息。
惠明等人上前劝慰了贺昇一番,只见他目光呆滞,不言不语,惠明推着他到禅房睡下,自己带着小兰也回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小兰早早起身,拿着昨日还未舍得吃完的半串糖葫芦到贺昇房中去看他,谁知贺昇并不在屋中。她走回来告诉惠明,惠明也觉奇怪,起来在药王庙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并不见他身影。
惠明去禀报了圆空师太,圆空师太沉吟道:“贺昇年轻气盛,只怕多半是跑去寻那吴宏为义父义妹报仇去了。真是孽缘,阿弥陀佛。”
惠明放心不下,又带了几个小尼姑在平江府城中四处寻找了一番,并未见贺昇踪影,只好回到药王庙中。过了几日,圆空师太带着惠明、小兰和一种尼姑,径回峨眉山去了。
却说贺昇昨晚整夜未眠,天蒙蒙亮时便翻出墙外,往平江府奔去。他一心要寻吴宏报仇,又恐惠明等人四处寻找掣肘,便先往远郊的乡下去,躲了两日,他重又回到城中,四处打探吴宏的下落。众人只说不知。
他心中既痛恨吴宏,又自责太过轻信别人,白天寻人不着,晚上便到市井酒肆痛饮,每日里喝得烂醉如泥才回到客栈昏昏睡下。一日若无酒水助眠,便整夜合不上眼,一闭眼眼前便是吴宏凌辱柳心月后,提着柳同江的人头四处行凶的景象。
在平江府呆了月余,把与清溪丈人、碧茗先生的约定早忘在了脑后,一心想要找到吴宏报仇,却始终没有吴宏的下落。他便奔镇江而来,到了镇江,回忆起当初自己在街头认识吴宏,又接济于他的种种,万料不到他竟是这样人面兽心之徒。念及于此,对自己少不更事的懊恼、自责之情便更甚一分,心中乱如刀绞。
在镇江又耽搁了近一个月时间,每日里白天打听吴宏下落,晚上依旧到酒肆痛饮,每日里酩酊大醉,身上带的银票也渐渐花光。最后付不起酒钱、店钱,起初店掌柜见他前几日挥金如土,还肯赊账给他,后来见他整日烂醉,没有进项,渐渐板起面孔,到得后来更是冷言冷语、讽刺挖苦。
贺昇心中感叹人情薄如纸,便从客栈出来,这时已是隆冬时节,江南虽不似北地寒冷,今年却逢天寒,他无处可去,只寻那破庙、废墟中存身。
这日天上飘飘洒洒抖落下鹅毛大雪,这在江南极为罕见,街巷里、亭台间、水村渔市中,都落了一层白雪,远远望去,直如一副水墨山水。贺昇却无闲心看这风景,沿着街巷信步走到了扬子江边的西津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