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翊云微笑道:“三小姐过谦,这琴声婉转奇妙,若然伯牙还在世,必定将三小姐引为知音,那便不会有绝弦的遗憾了。”
亭中美人轮廓极美,声音纤细无骨。
“此曲出自京城的古江南,乃妙音姑娘之作,小女子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寒翊云不吝赞道:“这也得凭借三小姐的巧手,才能将曲子弹得如此婉转美妙。不知三小姐相邀,所为何事”
“先生之名,小女子在深闺中即有耳闻,今日得知先生受兄长之邀来京城一游,竟是住在府上的客庐里,便想请见先生,让小女子得机一睹先生的风采。”
苏景月放下帽缘的白纱,又轻步上前掀起中心亭的白纱,恭请道:“小女子想请先生入亭,一同品茶鉴音,如何?”
寒翊云颔首浅笑,“三小姐盛情,寒某岂有推辞之理。”
说完,他大方提起衣摆,慢步踏入了亭内。
亭子很大,布置也别出心裁,桃花林中芳香满溢,再加上这桌台上旋转果盘中渐渐流出的清香,四周馥郁芬芳,恍若闯入了花仙子的禁地。
苏景月缓缓坐下,双手随即拂上琴弦,一阵天籁之音立时飘出,又是一曲美妙悠然的琴音。
此中意境,寒翊云十分受用,就像在三年前青云斋下的客庄前听到的那一曲,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闭目凝神,渐渐散去丹田之气,尽情的敞开双耳,去倾听这天籁之声。
半晌,曲罢。
寒翊云连连拍手称赞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三小姐年纪轻轻便能弹出此种世间绝响,造诣之深令寒某佩服。”
苏景月并未在意他的赞词,只是侧脸一笑,低声道:“小女子素来仰慕武功卓绝的江湖高手,先生不如也来一场舞剑,以满足一下小女子的仰慕之心。”
寒翊云微微颔首,飞身退出亭外,遂而拔起了腰间的流光剑,苏景月见状,双手立马拂上琴弦,弹琴助兴。
那剑随着琴声舞得越来越快,剑过之处,习习生风,仿佛震动了整片桃花林,半空中一片片粉色的花瓣迎风飞舞。
此情此景,让苏景月渐渐觉得熟悉,竟然不由想起了幼时的东哥哥。
时过境迁,薛家早已满门抄斩。
还记得那日,她哭红着眼哀求父亲整整一个时辰,最终父亲不忍,暗自带她来到薛家府邸,那时薛伯母已经服毒自尽,其余人也都被送往了菜市口处斩。
等到父亲带她匆匆赶到菜市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甚至都没有见到她的东哥哥最后一面,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和血迹。
幼年时最惨痛的记忆,她也因此在雨中淋了一天一夜,寒气入体,从此患上了头疼之症,相爷曾为此遍访天下名医,但都束手无策。
苏景月突然停下抚琴,脸色有些出神,良久过后,她才缓缓开口问道“先生以前,是否来过京城”
寒翊云不禁嘴角一僵,顿时心中一片愕然,直接停下了剑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幼年时,在方玄庸大人于京城授学时来过一次,不知三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苏景月神色恍然,淡淡道:“总觉得先生,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不等他回答,琴声又于亭中婉转流出,她又换了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流淌着一种静静的忧伤,这让寒翊云感到十分熟悉,心中默痛却也只能强加掩盖。
“天下之大,难免会有相像之人。”
苏景月已经有些哽咽,默默哀叹一声过后,又低沉道“是啊,若非故人已逝,我还以为,他又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
桃花林中,雨声淅沥。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合适。
“小姐!三小姐!”
数名婢女撑着雨伞匆匆奔来,神色显然非常焦急。
苏景月已慢步走出了亭子,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呼唤,现在的她,好想痛快地淋一场雨,洗尽缠绕她半世的浮尘!
寒翊云见她走出亭子,婢女们的神色又如此焦急,突然觉得事情可能很严重,于是立马飞身过去为她挡住风雨。
苏景月柔弱地倒了下去,隐约感觉到一双温暖的臂弯抱住了自己,朦朦胧胧间,她微眯着眼,似乎看到了此人领后的梅花痣,然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寒翊云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就往桃花林的小屋里去,婢女们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焦急地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