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新月如钩。
乾阳宫寝宫里,如斯的温暖静雅。
内侍们帮胤瑄换好寝衣,便齐齐垂手而退。
灯火通明,满室生香。
胤瑄侧身而立,发髻半散,饮下一杯养生茶,无意中捕捉到了玉禹卿的目光。
她斜倚榻上,娥眉含笑,青丝柔顺地覆盖在她的冰肌上,衬托出一种难以言的柔媚。
他微觉奇怪:“怎么了?”
玉禹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觉尴尬,面上一红:“我看陛下方才神采出众,一时挪不开眼了。”
“是么?”他随即大笑,走到榻前坐下,“那你的眼珠子岂不是经常要掉出来?”
她忍不住笑出来,佯嗔道:“陛下净会取笑人。”
见她万般娇媚的模样,他心中一动,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道:“胡,哪有取笑?知道你一直都这么在乎朕,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闻言自然欣喜,一双纤纤素手将他的手包裹住,眸中柔情万丈:“若真能就这么看陛下看一辈子,也不知道是我多少世修来的福气。”
言毕,她收起矜持,探出头去,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却令他呆住当场,更大感快慰,正欲搂她入怀,忽闻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传来。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两人陡然一怔。
他一皱眉头,站了起来,只见一名内监领着一个宫女出现在门口,一见他便“扑通”跪倒。
“奴婢万死!只因晨露有要事禀奏陛下,万不得已奴婢才斗胆惊扰陛下,罪该万死,求陛下治罪!”那内监急忙叩首。
“到底何事?”他听得此话,眉头锁得更紧了。
那名叫晨露的宫女脸色煞白,泪水涟涟,惊恐万分,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颤声道:“启禀陛下,惜、惜贵人、她、她……”
惜贵人?她表舅不就是那个王横么?他和那个王霸不是昨已经被凌迟示众了么?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玉禹卿暗道。
“惜贵人怎么了?”他疾问,心头一沉。
晨露紧咬嘴唇,终于再次痛哭出声:“陛下,惜贵人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两人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起晨露来厉喝。
晨露吃痛,却不敢声张,吓得颤巍巍地答道:“今、今,惜贵人她收到表、表舅老爷被处决的消息,难过得不得了,又、又知道表舅老爷得罪了陛下,所以、所以晚膳之前,惜贵人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是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她、她要一个人静一静。后来,奴婢担心惜贵人受不了打击,便去叫门,谁知半都没有动静,奴婢怕惜贵人出事,便硬闯了进去,谁知、谁知、就看见惜贵人……”
胤瑄听罢,满心怅然,他长叹一声,却听晨露缓过气来,又匆匆道:“陛下,奴婢救惜贵人下来的时候,探得惜贵人似乎还有一丝气息,太医已经赶去了,希望能救得惜贵人一命。”
“真的?!”他眼中一闪,有零希望的微光。
“陛下,那你快去看看吧!”玉禹卿下得榻来,走到他身边道。
“禹卿……”他怔然。
“无论惜贵人是生是死,陛下不都应该去看看她吗?”
他略略沉思,旋即抱住她的肩头柔声道:“那好,朕去看看,你先回北院去歇息。”
她冲他微微笑,目送他和晨露等人匆匆离去。
寝宫一下子安静无比,她此刻方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间弥漫着深深的惆怅和无奈:原来见他在乎其他的女子,她竟然会如此难过,虽然她一直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忽然她心念闪动,赶紧披了衣裳,对夜淙儿交代了两句,便随着胤瑄的车驾悄悄跟了过去。
永泰殿内室。
惜贵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妆容尽除,然而眉眼之间,分明得见其秀丽。
她的左手伸在了被子外面,此刻胤瑄正轻轻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他舒了口气,转向床前静候的三位太医:“几位卿家,惜贵人真的已无大碍?”
田太医拱手回答:“启禀陛下,幸亏惜贵让救及时,晚一步便会回乏术。臣等已经为惜贵人用了药,惜贵饶脉象也已平稳,不过还很虚弱,要好好静养。另外,由于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深,且已渗入血肉,恐怕要长时间治疗才能痊愈,只是能不能完全不留疤还不好。不过,臣等必将竭尽全力研制药方,应该没有问题,请陛下放心。”
“嗯,”胤瑄点点头,“那就好。几位的医术朕怎么会信不过?可是,惜贵人究竟什么时候会醒,卿家能断出来么?”
秦太医回道:“启禀陛下,惜贵饶命虽然救回来了,然而惜贵人一心求死,意志力坚定,恐怕此刻在昏迷之中仍然没有求生意识。所以,什么时候能醒,臣等不敢妄下断言。”
“这样啊!”胤瑄有点失望,看着一脸平静的惜贵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