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云望着他,含笑道:“吴老板果真公道,下次再有好东西,还是会卖给你。”说完伸手接过银票,收到怀中,
“忘记说了,那幅画的赝品极多,正品在这里的消息要早日放出去才好。”
吴老板笑道:“多谢嘱咐。”
周牧云向他拱了拱手,就要登船,擦身越过吴老板时,吴老板喊了一声:“等一下。”
周牧云站定不语,吴老板嗫嚅着嘴,握紧了拳头,定定看着他,挤出了一抹笑容道:“船上准备了冰碗,公子记得吃。”
周牧云含笑致意:“吴老板有心了。”言罢,径自越过吴老板,走上了船。吴老板望着他纤尘不染的背影许久回不了神。
流光一脑子的问题,但她知道,周牧云不会回答她,只得闭口不问,可是忍不住一直琢磨吴老板和周牧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牧云倒很洒脱,什么都不说,只让流光去挑房间,他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门,就明白这间是为他准备的,房间里摆的一色黄花梨木的家具,靠墙的位置摆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除了日常常读的书,居然还有些珍藏孤本,价值千金,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周牧云定睛一看,竟然是宋徽宗的瑞鹤图的真迹,这是存世绝少的宋徽宗的御笔画,比起他卖给吴老板的那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价值更高数倍。
桌子上摆着冰凉甜爽的冰碗和一只玳瑁镶嵌的朱漆红盒,他打开那只红盒,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摞银票,约莫超过万金,内中还摆着一只金制长命锁,这只长命锁很古怪,显然是被火烧过,表面一层漆黑,后被清理干净,但是烧痕犹在。
周牧云掂着那枚小小的长命锁看了许久,又重新放回了盒子,将盒子关好,对流光道:“你把这个盒子交还给吴老板,就说他送错了人,另外还有这个冰碗,你吃了吧。”
流光接过盒子,看了看冰碗道:“师父,还是你吃吧。”
周牧云漠然道:“我不爱吃甜腻之物。”
流光挠挠头,她记得原来周牧云的房中还收着点心,周牧云见她不语,又道:“你如果也不想吃,就给黑毛吃吧。”
流光摇头道:“黑毛不爱吃这些。”
周牧云笑道:“那你就吃吧,吃完了赶紧把这个盒子送给吴老板。”
流光犹豫了一下道:“我是先去送盒子吧,趁吴老板没走远。”
周牧云点头道:“你先去吧。”
流光抱着盒子下了船,周牧云独自站在房中愣了会神,而后走到冰碗面前,望着那只盖满了果子的冰碗,轻轻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冰凉甜腻的滋味与舌尖交汇的刹那,他的眼里起了一层薄雾,他没有咀嚼,只任由这甜腻在口腔中慢慢变暖融化,真甜,像极了小时候,暑气熏天的午后,坐在回廊里消夏,回廊的四周摆着新从冰窖里取得冰,热风吹过冰,也没有那么热,带着一丝凉意。那时他常常捧着一只冰碗,一边慢慢地吃,一边听着树上知了的叫声。直至那暖意变成了冲天的大火和哭喊声,还有尸体烧焦的气味。
他忍不住呕了出来,吐得翻江倒海,恨不能讲肠子都吐出来,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方帕子,方才停止。他抬头一看,却见是流光,正关切地望着他。
他接过了帕子,拭了拭口角,流光也不问话,只是麻利地替他收拾残局。周牧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问道:“流光,你想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