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回答不出来。
秦薄衣转头笑着看着他说道,“你看,岂曰无衣?”
县令低下了头,看着她身上穿的那件普通军士的衣服,若有所以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顾长生躺在轮椅之上,他没有力气站起来身子,但是还是低下头去沉思,他忽然明白了秦薄衣为什么敢前来守土城,他低下头,想去腰间取下来那本书去看看。
可是当他伸出手的时候,他才愕然想起来那本书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于是伸手拿起了秦薄衣给他的那个酒壶放在手中摩挲,然后沉沉说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秦薄衣的走向了风中。
雪花落在她的头上。
她并不觉得寒冷。
她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
土城之中升起了一道极为祥和的气氛。
所有人都在此刻不仅握紧了手中的那件武器。
县令看着秦薄衣的背影,然后一头重重的磕在了这雪地之上。
旁边有一个同样苍老的家人把他搀扶了起来,泪水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然后落在地上变成了冰泪。
他颤抖说道,“老爷,要不要撤?”
县令看着秦薄衣的背影大哭说道,“秦将军尚能如此,老朽死而无憾!”
无数的炊烟和磨刀的声中,忽然就夹杂了许多哭声。
无数的冰泪在这天地间落下,摔到地上的声音便是如同一柄锤子重重的砸在了秦薄衣的心头。
土城无数的百姓房屋之中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于是这些哭声便是来自他们的房屋。
他们听着自己县令的声音。
他们听着雪落下的声音。
他们忽然就在这一刻也觉得死而无憾。
冬风卷。
远方的乌云终于离的越来愈紧。
顾长生坐在轮椅之上,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身子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听着城中的磨刀之声渐渐的熄灭最后只剩下了风吹雪花的声音。
这天地间的风和雪花在摩擦,就仿佛一柄柄刀剑在和他们的鞘摩擦。
沙沙
沙沙沙
秦薄衣没有下任何命令。
但是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站了起来。
他们站起来,手中自然而然的握紧了刀剑。
空气中的氛围格外紧张。
一个年轻的士兵更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就抖着双腿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旁边有一个刀疤脸的中年人嘲笑着看着他。
“如果你和李凤凉将军守过马嵬关,你现在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那个年轻人咽了一口吐沫,他看着那个中年人,看着这个极为有资历的老前辈,忍不住说道,“我我没有和李凤凉将军守过城,不知道今天的这场战斗和当年的那场战斗那个更为凶悍些?”
那个中年人望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阴云,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他从腰间取出了一只酒壶,用嘴咬开了盖子狠狠的喝了一口。
他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以前是和人打,现在是和魔鬼在打,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
这本来也许就是一场极为不靠谱的战斗。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和希望是极为渺茫的。
可是他们却依旧要选择战斗。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如果不战斗,在这世界上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顾长生已经无法做声。
因为这就是世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或者是不公平。
有实力的人说话永远都是有着极大的分量的。
秦薄衣握紧了腰间的剑。
然后她把手伸到了储物袋之中。
当她再把手掏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出来什么致命的法宝,也没有拿出什么吸引人目光的东西。
她掏出了一块年糕。
准确的是说是半块年糕。
半块已经泛黄,已经如同冷冰一般坚硬的年糕。
她低头看着那块年糕,眼中忽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