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想什么？

张赫没能立刻回答肉块小姐的问题。

他确实认为自己的混蛋前辈死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手中才更好。

他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对这个老乡下杀手他毫无疑虑地伤害过深渊法师，伤害过渊主，杀死过一个宝石人……那都是一些怪物。

但这不是他犹豫不决的真正理由。

无论如何，当混蛋前辈做出挟持朱莉的举动后，哪怕通过气泡知道了朱莉的想法，张赫也应该强行把混蛋前辈拉过来的。

坐视朱莉动用深渊之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张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犹豫什么，直到气泡从被留在原地等死的前辈头上浮现，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

在认识到混蛋前辈的存在后，他其实一直在害怕，怕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希望这个混蛋前辈死在原住民手中，就是为了把这个影响印在自己心底，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避免自己走歪了路的未来出现。

不是一个怪物击败了另一个怪物，而是由英雄将怪物讨伐，这才是更值得自己去铭记的故事。

……就为了这个，自己牺牲了自己的前辈么？不，他本来也就该死。

张赫仔细地看着孤独等死的前辈的心声，认真反思着自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对张赫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确认了这个混蛋前辈并不是传说中的天生恶人。

能力的傀儡，这种说法张赫不认同，却也认同。

能力本身没有善恶，全看使用者怎么用，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张赫无法认同自己的前辈但他也听过许多中了彩票后不再工作，花光奖金后绝望地自杀的故事，有人认为是金钱毁了这些人，张赫也有些同感。

金钱和异能本质上都没有设么区别，也许真正的关键在于使用者有没有办法去驾驭。

对于获得的力量之潜力远超自己前辈的张赫而言，这是他必须尽早想清楚的问题。

在他原本的世界，一个人是不可能独立的影响整个世界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道者因其多助而成事，绝不是某个人天生神力便可决定世界的生死。

但是现在，虽然不是自愿的，对抗深渊拯救世界的重任似乎就是落到了他的肩上了。

张赫害怕自己是在被幕后之人利用。

张赫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非得拯救这个陌生的世界的责任。

但是以上都是借口，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他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做不到见死不救，却也未必有胆量舍生取义，一旦为情势所逼他可能做得出好事也做得出坏事。

“我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也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没有人问，他或许没有办法主动把这种苦恼说与其他人听。

是被肉块小姐看穿了么？张赫也不知道，但是即使还没有得到答案，仅仅是把这份苦恼说给别人听，他就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

“你？你不行的啦！”肉块小姐玩笑般地说道，“你可不是那种能无视罪恶感的人，没人管你你大概是那种躲到那个没人在意的小角落偷偷活完一生的家伙。要是有人推了你一把，那么被逼着干好事你肯定没问题，但要是被逼着干坏事你绝对会半途而废，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还看不明白？”

“你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张赫有点受伤了。

肉块小姐仍然不想在知识之神面前暴露太多，所以只是在张赫的精神世界中显露出了一个模糊的上半身，从背后抱住了他道：“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天生的英雄？最后成为英雄的那些人之中，有大半都是被时代推上了浪尖的人。最不济也有我看着你呐！”

张赫点了点头，随后聊天鬼才的天性再次发作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威尔的替代品了啊？”

环在他胸前的迷离手臂消失了，张赫觉得自己后脑受到了重击。

“哇！你这家伙以前绝对一个朋友都没有对不对！”

“我本想反驳你但是仔细想想我那也不算是靠自己交到的朋友，所以还是算了。”张赫叹了口气。

话说现在威尔那边是不是已经搞定了啊？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眼前的微缩景象，却发现景象中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我调整了这片区域的时间，在学者们看来我们之间的商谈应该不过一分钟。现在让学者们出去么？”

我之前不久已经说了希望怎么办了么？诶？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啊，就为了观察我在这自取烦恼的样子？张赫被这个知识之神弄得莫名其妙。

“那就，现在让他们去呗？”张赫有些尴尬地“命令”道。

知识之神立刻对空间中的所有人说道：“有一队冒险者也已到达核心区，与他们合作解决变异的矮人们，之后一起撤离地城避免被卷入。告知威尔，卓拉，朱莉三人在结束后进入此地，青眼在等待他们。”

在学者们看来，这位现在得知叫做青眼的半神与知识之神达成共识的速度快得惊人。

哪怕是被扭曲的信仰，要破坏一个真神的神体也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那和摧毁一个神器的难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慕希作为材料学学者，各种神器的图鉴自然是一个都不曾落下，甚至还亲眼见过其中的近四分之一。

根据大图书馆的记录习惯，每个神器的条目下面都会带有以这个神器为课题的研究论文，其中有一半都是以如何破坏这个神器为研究方向的。

这些方法有一些共同点，比如成功率极低，失败后惩罚严重，可能导致很多的永久性损伤等。

而即使成功了严格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只是会在身体与灵魂上留下一种印记，可以让有能力察觉这个印记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毁掉了”，然后破坏神器之人就得时刻提防原本想要将被摧毁的神器收为己有的某些存在可能的报复。

考虑到有能力试图收集神器的那些存在的实力，基本可以说那个人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