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真看了看她,见她对自己爱搭不理,心中略有不安。他对权舍易道:“小子感谢老先生的看重。或许真如您所言,我有做杀手的才能,但请恕小子在此推却您的好意。小子踏入江湖,有小子自己的目标,这个目标,当杀手不能帮我实现。”
权舍易点了点头:“你有你的志向,老朽倒也理解。不过在下结论之前,老朽也希望你听听那第二个理由。”
对方之前曾说邀请他加入“十尺长红”是有两个理由在的,刚刚只说了其中一个,鲁真心想总得让他把话说完,便道:“请讲。”
权舍易轻轻咳嗽:“这第二个理由便是……小娃娃,你只适合做杀手。”
鲁真皱起了眉头,这句话可没法让他接受。
权舍易接着道:“老朽知道你不可能爱听这话。杀手都是亡命徒,除了那边那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之外,老朽这辈子还没见过谁兴高采烈地要走这一行。老朽说你只适合做杀手,仿佛是在咒你此生只能做一个亡命徒一般,但这并非老朽的本意,你也不要见怪。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下去:“老朽这半生阅人无数,极少见过有像你这样,浑身才能皆可用作杀手之行,除此之外却几乎处处可见短板的人物。”
这老者先前言语间对他诸多推崇,此刻却话锋一转,将他贬低到如此地步,这让鲁真心中的不忿终于现于脸上。他冷冷地说道:“老先生也和那吕神棍一样懂得相面了呢,不过小子向来对此不屑一顾,劳您费心。”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人家不领您的情呢。”权舍易叹了口气道:“看来的确如此。不过老朽既然说出了这第二个理由,便也做好了会让他不高兴的心理准备。”鲁真道:“老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小子这就准备告辞了。”那女子笑道:“您老今天铩羽而归,可喜可贺。”
权舍易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他微微一笑,对鲁真说道:“看来老朽今天讨了个没趣,你既然坚持不肯,这事也不能强求,老朽放弃便是。你可请便。”
鲁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简单便放他离开,心有犹疑:“就这样?”
权舍易笑道:“你不是着急赶路吗?老朽也有其他的事要办,不宜耽搁。代老朽向你师父问好。”
鲁真皱着眉头,犹豫着站起身,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往门外倒退着走去。刚走两步,权舍易忽道:“三尺回信了没有?”
那女子一愣,随即察觉到是在对她说话,忙道:“回信了,您现在就要看?”
权舍易点头道:“当然,卢雨时的生死关系甚大,老朽岂敢耽搁?”
鲁真站住了脚步,脸上现出怒色,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样简单结束。于是他又大步走回桌旁,坐到权舍易面前。权舍易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鲁真沉下脸道:“老先生明知故问。您当着我的面提到了卢爷爷的生死问题,自然是认定了我会因为这句话留下。”
权舍易笑道:“聪明的小娃娃,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人。”
鲁真道:“多余的话不用讲了。您先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把卢爷爷当作目标了?”
权舍易点头:“是。”
鲁真咬紧了牙关:“果然是这样。那么按照你们的一贯做法,对他的追杀,会一直持续到死为止?”
权舍易点头:“是。”
鲁真道:“如果您杀不了他的话……”
权舍易道:“另外八个人会依次出动,必要情况下将倾巢而出,直到杀死目标。”
鲁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愤愤地说道:“你们简直无赖。”
权舍易昂然道:“杀手不介意成为无赖。”
鲁真无言以对。他低下头思考了良久,问道:“您让我知道这件事,想必就是为了要挟我和您一起做杀手?”
权舍易听罢放声大笑。鲁真一怔道:“难道不是?”
权舍易收起笑容:“小娃娃,你把你自己想得太值钱了。南疆王为了救他的两个手下,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卢雨时的性命,其价值远非那两人可比,凭借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抵还得了吗?”
鲁真涨红了脸,刚才的确是自己过于自以为是了,他没法反驳,只得低声道:“您既然跟我说了这些话,总是要我拿一些东西来换卢爷爷的性命的,不如有话直说。”
权舍易嗯了一声:“老朽不讨厌聪明的人。卢雨时的确可以不用死,而如你所说,需要你拿点东西来。老朽不要你的手,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现在立刻接受邀请加入十尺长红,这些东西都不足以换袖里乾坤这种人物的命。老朽要的是更多的东西,那便是小娃娃你的未来。”
鲁真有点不明白:“我的未来?”
权舍易点头道:“老朽看中了你,不是看中了你现在的本事,而是觉得你极有资质,日后大有可为。老实讲,倘若你现在立即去做杀手,活不过半年,因此方才你拒绝邀请时,老朽并未做过多挽留。但是,如果你能够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武功大进,足以担当起九尺之名时,老朽便会再一次邀请你。到了那个时候,纵使你再推辞,老朽也会拼尽全力将你拉拢过来。这便是老朽想要得到的你的未来。”
鲁真心中微震,这样的交易自己闻所未闻,但他也知道其背后所暗藏着的意义。倘若他在此接受了权舍易的提案,日后免不了就要受到“十尺长红”的监视甚至骚扰,而且总有一天会被迫加入这个杀手集团。可是如果他不接受的话,卢雨时便会深陷危险之中。他并不是对卢雨时的武功缺乏信心,只是他亲眼见过了权舍易的手段有多厉害,而这样的人物在“十尺长红”里只不过排在第六席的位置,这让他实在难以坐视不管。
鲁真在心里权衡再三,试图寻找这场交易背后有什么空子可钻。须臾,他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您说的未来是指几年后,倘若过了十年八年,我的武功仍得不到您的认可,您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权舍易叹道:“所以这也是老朽的一次赌博了,赌的就是你会不会成长到十尺长红的级别。十年八年?那样太久了,老朽怕是活不到那么远,顶多等你五年。十尺长红不做亏本的生意,倘若五年后你仍然没多大出息,便算赌输。到那个时候,连本带利都要讨回来,卢雨时固然要死,还要加上你的性命作为利息。哼,这种没用的东西,留着脑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