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熟悉的吕家,众人都瞬间感觉如释重负。
白天豆坊车马人流多,他们这次便混杂在进进出出的脚夫中,从豆坊正门进入。
一推开豆坊的大门,一股浓浓的豆香味便扑鼻而来。
不同于后宅小院的清新雅致,前面的豆坊大院宽敞明亮。
十几个妇人在近门处聚拢成一圈,围在地上晾晒的各色豆子前挑豆、筛豆、分级。
里面八台灰黑色的大石墨依次排开,五台合盘制浆磨,三台大滚轮研磨磨,每台磨盘周围都有长工在忙碌着。
卓展目光扫过石磨,每一台石磨都是两个人在配合推磨。
磨盘沉重,推磨的要么是身强体壮的庸人大汉,要么是高大体长的健硕兽人,只有最西头一台制浆石磨是由一对老夫妇在操纵着。
老妇人身前用麻绳捆着一个小木盆,里面装满了泡好的黄豆,身侧系着一个盛着清水的竹筒,干瘪的老手抓了一把黄豆丢进磨盘的进洞口,紧接着又用小葫芦瓢舀一瓢清水倒进去,旁边的老翁便弓着背埋头使劲推起了磨杆。
妇人接着再抓豆、再舀水,老翁再推磨。
如此不停地重复,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磨盘边沿汩汩流出,从下面的洞道流进底下接着的大木桶里。
两个老人家虽认真勤恳,但由于年迈体弱,动作很慢,干活的速度比其他几组磨工明显慢了许多。
卓展心想,这应该就是锦儿的父母了。
虽然看脸孔能看出他们比吕伯吕娘都要年轻,但由于长年奔波劳苦,两人的背已经驼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是大半都霜白了,仅有少数几缕的青丝还在白发里顽强地若隐若现。
看着两个老人操劳做工的样子,卓展顿生怜悯之心。心想一定是吕伯吕娘特殊照顾,才留下他们在这并不缺人的豆坊做工,吕伯吕娘还真是心善。
“爹爹,娘亲!”锦儿高兴地喊了一声,便喜气洋洋地跑了过去。众人见状也赶忙跟了过去,想着要跟锦儿绣儿的父母打个招呼。
“爹,娘,这几位便是昨夜我同你们说的三公主和华国恩人。”
两位老人听完锦儿的介绍,满脸慌张,眼泛泪花,还没等卓展他们躬身问候,便已屈着双膝意欲下跪,吓的卓展、段飞赶忙上前阻拦。
“爹,娘,快起来!”锦儿也搀着父母的胳膊往上拉:“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去后院说话。”
“哦,哦,好好。”老夫妇连忙起身,慌乱地点着头。
豆坊排屋的帘子被掀开了,吕娘探出头来,勾着手:“回来了?来,快到后院来。”
刚到后院,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老夫妇二人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任谁叫也不听,连磕了三个大响头才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额头都被地上的碎石扎出了血。
赤妘和段越忙递上自己的手帕为老人家擦拭额头。
卓展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慌得打躬不迭:“老人家这样真是折煞我们了,快快这边坐。”
“小女犯下重罪,本是将死之身,几位肯冒死相救,就是老朽二人的再生神,岂有不拜之理!”锦儿父亲倏然老泪纵横,声泪俱下。
“绣儿是我们的朋友,也是因帮助我们才遭此祸事。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救她出来。”卓展斩钉截铁说道。
两位老人又是一番致谢,众人又是一番婉言回谢,来来去去好几个回合,二老激动的情绪才徐徐平复下来。
“锦儿姐姐,若是救得绣儿出来,齐叔齐婶他们离开冷凌国后,要去哪里呢?”段越关切地问道。
“老家是不能回了,活都活不下去的地方……还能去哪儿啊,青城呗,跟我也有个照应。”锦儿无奈说道。
“即便爹爹和娘亲靠卖豆浆、豆渣饼赚不了几个钱,但还有我呢。虽然店里那边的账目相公管着,不能动,但我每个月还是有一些能由自己支配的结余的,接济爹娘和绣儿过活还是勉强够的。”
卓展幽幽叹了口气,沉思片刻,突然眼眸一亮:“锦儿,刚刚我们在西街路过的那个煎盐場,你跟那里的人熟悉吗?”
锦儿迷惑地摇了摇头:“我离家多年,这里熟识的人不多,煎盐場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要找煎盐場的人啊,小蝶和虎子跟那里守门的老鳏头很是熟络,总到他那里玩儿。喂,小蝶,这边来!”一旁竹椅上的剥菱角的吕伯高声喊道。
正在篱笆架下玩耍的小蝶和虎子闻声跑了过来,小蝶头上翩然起舞的蝴蝶结很是可爱。
卓展一把抱起小蝶举高摇了摇,笑着问道:“小蝶,你下午跟虎子去西街的煎盐場,帮哥哥从煎盐池里刮点卤块好不好?”
“卤块?是不是就是煎盐池里面粘着的那层白白的东西?”小蝶抿了抿红润的小嘴,扑闪着灵秀的大眼睛。
“嗯,小蝶好聪明,就是那个东西!”
“哥哥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我之前跟虎子舔过那个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又咸又苦。小蝶嘴巴都灼出水泡了,虎子恶心的都吐了呢!”小蝶粉嫩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卓展神秘一笑,用手指舒展开小蝶眉心的川字:“晚上你就知道啦,晚饭留着点肚子,有好吃的!”
小蝶一听有好吃的,顿时笑逐颜开,忙挣脱了卓展的手臂,滑下去跟虎子说去了。
“你是要?”段飞一听卓展要盐卤,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陡然来了兴致。
“嘘——”卓展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段飞不要说。
“哈,你们又有什么鬼主意啊?欺负我脑袋不够使瞒着我是不是?”赤妘已插着腰撅着嘴捶打起卓展的后背来。
卓展躲闪着按下赤妘的手臂,一板一眼说道:“想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惊喜,你呀,还是先忍一下了!还有啊,这还真不关脑袋的事,你没学过,自然不知道,就是一个小小的化学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