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5章 芒种(4)(1 / 2)深宫缭乱首页

这是遭了难了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可不得蔫吗,把太皇太后的印章给弄丢了这是掉十回脑袋也补救不回来的大罪。

嘤姑娘毕竟是个机灵人儿她随扈行走,这一大群人马,哪个是没有根底的?这种地方能丢了东西就说明是有人有意下绊子。那么这个下绊子的人是谁呢,几乎不用考虑,当今万岁爷无疑。至于万岁爷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还不是因为她那句“回民”,彻底把万岁爷给得罪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对掐谁也不认输,谁也不怯场。并且如果最后姑娘如太皇太后所愿封了继皇后,可以预见帝后还会这么不依不饶地较量下去直到一方彻底缴械投降。小富本以为这位和先皇后的不同仅在于这位更顽强也更耐摔打,结果到最后发现不单如此。嘤姑娘有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她自己可以一点儿不生气脸上笑着,就把柴火堆点着。这是何等胆大妄为的创举就这一点来说,小富是非常佩服她的。

当然痛快过后总得付出点代价,万岁爷把她保命的印章弄到手了,小富将“万国威宁”呈敬上去的时候,分明看见了万岁爷眼里的寒光,折变一下,大概就是“齐嘤鸣,朕要你哭着求朕”的意思吧。

现在人终于来了,万岁爷出气的时候也到了,今儿一天别说万岁爷,连他也百抓挠心。尤其太阳落山那会儿姑娘又见了海大人,不知道回头这件事儿该拿什么来相抵,闹得不好,就是皇后的位分。

小富自己心里瞎琢磨,抱着拂尘看了她一眼,“姑娘,今儿万岁爷龙颜不悦,回头您进去了,说话千万软乎点儿,不为您自个儿,为您阿玛。”

嘤鸣挺好奇,她的印章被他偷了,自己还没不高兴呢,他倒不高兴上了?

“为什么呀?”她问,“是这行宫不称万岁爷的意儿么?横竖住几晚就要走的,将就将就不也过去了么。”

小富摇头,“不是为这个,是有旁的不顺心。”

“那一定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嘤鸣得出了结论。

小富觉得她是有意和稀泥,灰心地说:“姑娘别往别的地方想,就往您自个儿身上想。”

嘤鸣思忖了下,那就是见了海银台的事给捅到皇帝跟前去了,她虽也觉得自己欠妥,可见都见了,能怎么办!这里不像紫禁城,没有那么多的门禁,也没有层层守卫不让走动的令儿,她就那么溜达溜达,一不小心遇上了,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吧!

横竖小富透了底,她心里也有了防备,军机大臣退出大殿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站在月台上候着,心里还在嘀咕,不知皇帝会不会见她,倘或不见,她是不是应该站到天亮,以表决心。

松格对主子的前途未卜充满忧虑,“您这回可得留神,防着万岁爷下死手整治您。奴才在外头听信儿,您要是不成了,就大声告饶,奴才听见了立马去搬救兵。老爷不也在城里么,万岁爷瞧着老爷往日的功勋,也不好意思杀了您。”

嘤鸣眨巴了一下眼,觉得自己真不幸。都说让她当皇后,可她在那个鬼见愁跟前哪敢充人形儿!她天天提心吊胆,怕自己保不住这颗脑袋,连累她的这个忠仆还得想辙给她搬救兵,说出来可太委屈了。

“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嘤鸣握了握她的手,扭头看见小富出来了,便迎上去问,“怎么样?万岁爷答应见我了吗?”

小富说是,“姑娘进去吧,万岁爷把御前的人都撤了,您那满肚子话就敞开了和万岁爷说吧。”

嘤鸣怔了下,心说小富可真是个办差事的老手,她随口的一句话,他也照原样回禀上去了。皇帝撤走了御前的人,怕不是要听她说心里话,是要和她明刀明枪的来了吧。毕竟吵起来不好看,也不好听,万一又碰上她出言不逊,怕面子下不来,把人都叫散了,也可免于折损了帝王威仪。

“万岁爷想得真周到。”她笑了笑,“这么着也好……”

松格凄凄惨惨地目送她进宫门,简直像在目送她押赴刑场。小富瞅了松格一眼,“你哭丧着脸干什么?不为你主子高兴吗?”

松格不明白有什么可高兴的,疑惑地看着小富。小富的眼神满含鄙夷,“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跟前没人好办事儿,万一万岁爷把你主子幸了呢?”

“啊?”松格还是一脸茫然。

小富嘿了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幸了,就是临幸,翻牌子,知道不知道?”

松格感觉手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么不对付,还能幸?”

小富得意地扬了扬眉,“那可不一定。”

所以主子的名声,有时候就是被这类奴才带累坏的。这是什么地方?皇帝现在又是什么心情?无论如何都扯不到那个“幸”字上头去。

行宫的正殿规制是放大的养心殿格局,正殿中央设宝座,两头有暖阁。嘤鸣进来的时候果然四下无人,偌大的殿宇里只有皇帝一个,他正坐在他的髹金龙椅上批阅奏疏,也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反正看样子十分不拿她放在眼里。

没人通传,又担心不合时宜的当口说话会招来横祸,于是她就静站着,打算等皇帝把手上这封批完,再开口向他请安问吉祥。等待的这段时候,嘤鸣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那位主子爷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她也有些担心,不知闹到后头又会出什么岔子。

反正从来都是不欢而散,也没什么,嘤鸣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强烈的爱憎,唯独这位,可能是从小到大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了。可是命运偏要捉弄她,把她送进宫,又结交了他。外头行走的爷们儿随便哪个都比他强,倘或真要她填了深知的缺,她就觉得这辈子肯定完了。

很嫌弃地打量一眼,皇帝低着头,案上烛火照亮他的鬓发和长眉,即便离了八丈远,不用看脸也知道这人没朋友。她轻轻叹了口气,讨厌又不得不天天面对,今儿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发现自己瘦了,这岁月可真太难熬了。

座上的人终于停了笔,慢悠悠把笔搁在山水笔架上,又慢悠悠阖上了折子。然后视线投过来,平稳地,甚至有些死寂地,就那么看着她。

嘤鸣没想去分析他表情里的含义,向上蹲了个安道:“奴才漏夜叩见万岁爷,请万岁爷恕罪。”

皇帝还是那样的表情,顺手拿起下一封折子,淡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嘤鸣也没打算兜圈子,她掖着手说:“万岁爷,奴才丢了东西,身上和包袱里全翻遍了也没找见。”

皇帝皱了皱眉,“你丢了东西,是你自己的事儿,上朕这儿说什么?”

她的嗓音带了点凄惶,嗫嚅道:“那东西太要紧了,否则奴才也不能这么晚惊动万岁爷……万岁爷,奴才把老佛爷借给奴才的那方印弄丢了,就是那方万国威宁……”

她泫然欲泣,平时满脸的笑模样,现在倒是不见了,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皇帝心里冷冷哼笑,可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做出来的事儿又那么不知死活呢?

“那是英宗皇帝留给太皇太后的,你把那方印弄丢了,等着太皇太后拿你开刀问斩吧,朕不管。”

他冷眉冷眼,心情实在很不佳,重新翻开了手上的折子,也不再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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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在底下嘀咕,“万岁爷不是应当知道这方印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