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的时候,九叔公就已经拄着拐棍,一个人颤颤悠悠的来到了寨门前,独自望着山下的那条大路发呆。
从云门寨到十八里铺,算起来也不过三十里远的路程,可大王他们却走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回来。
如今天色已经快亮了,可路上却依然冷冷清清的不见他们身影,怕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九叔公的脸上明显有了几分担忧的神色,老黄历上的那句“不宜出行”从昨晚上开始,就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作祟。
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就没有对大王说实话,难道自己的这张老脸,能比大王的人身安全还要重要?
想到这里,九叔公叹息着摇了摇头。
眼看东方的天际已经渐渐泛起了白色,起身走到山寨门前竹林下的那块大青石板上坐下。
整个云门寨,除了瞭望塔,就属这个地方的视野最为开阔。
坐在这里,山下道路上的状况就可尽收眼底,简直就是个迎来送往的绝佳圣地。
九叔公静静的坐在石板上,望着山下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等候着大王回家。
罗曼睡得香极了。
昨晚上他困了就让张大彪背着他睡觉,可谁知弟兄们却都不答应。
说什么这样的睡姿实在不利于大王安然入睡,而且还会严重的影响到大王的睡眠质量,没准也会给大王的人生成长留下一些抹不去的阴影,实在害莫大焉。
大王是金枝玉叶,是山寨里的金饽饽,必须用全世间最顶级的睡姿方能诠释他的伟大。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出来,绝不可委屈了大王。
罗曼被他们喋喋不休的争论吵的无法入睡,他发现这帮忠心的下属们就是一群只会出难题,却毫无解决难题能力的人。
他们的办法始终都围绕在如何把大王摆平了的话题上展开,甚至还有一个二百五提出了要用倒攒猪蹄的手法,将大王捆在一根竹竿上,然后由大家抬着走。
据他说,这还是他在经过了对生活的观察和总结后才发现的真理,因为猪就是这么被抬着走的时候,睡得才最安稳。
罗曼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在沉默中爆发,那就真要变成猪了。
于是亲自指导着他们用路边的竹子和衣服做成了一副担架后,就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
担架做好了,可十几个人却都傻了眼。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出门打劫的必备良器啊!
既可以装运大量的财宝而不受累,又可以抬着伤员逃跑如飞,关键是它还能在必要的时候哄老大睡觉。
生气这么简单的玩意儿自己怎么就没想出来过,还害大王因为这点小事伤神费脑的,一个个垂着脑袋在那里自怨自艾。
岭南的气候本就潮湿多雨,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吴军师灵机一动就出了个馊主意,让大家照着这副担架的样子,又做了几副担架出来,然后把大王包围在中间。
这样既遮风又挡雨,岂不妙哉?
吴军师为自己的触类旁通喜不自胜,而罗曼却因为躺进了“棺材”里而有些心下凄然。
当张大彪等人抬着这副“棺材”,终于出现在上山必经的那条大道上时,九叔公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眨巴了好几下老花眼,手搭凉棚就跟他长了一副千里眼似的望向山下的大路。
再三确认了张大彪他们抬的是一具棺材,而大王又确实不在人群里时,九叔公就嗷的嚎了一嗓子,扔掉了拐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了山去。
见九叔公以骇人的速度冲了下来,张大彪等人都为之一惊。
吴有用正要炫耀自己的杰作,却不期九叔公根本就不给他机会,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扳着“棺材板”嚎嚎的哭了起来。
“我的大王啊,叔公有愧啊!昨日其实老黄历上写的是不宜出行,都怪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要脸要得上了头啊!如今你这一走,可教这族里的人以后还怎么活啊……”
九叔公伏在“棺材”上,深刻的检讨了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并对自有瑕疵的人性进行了刨祖坟似的批判,力度之深、之广、之厚、之大,令闻者无不侧目。
吴有用等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德高望重的九叔公,居然还有这么多不堪回首的历史往事。
心里对这个老前辈的人品道德,都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罗曼睡在“棺材”里不堪其扰,气愤的一掌掀开了“棺材盖”正要发飙,却见是九叔公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连忙下来扶他老人家起来,却把九叔公吓得差点又跑回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