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九章 小夫子 雅俗共赏(1 / 2)十洲剑行首页

遥远的北方夜幕沉沉,这里却是月明星稀的晴朗天气。

李莫申睡相还算凑合,只是今夜实在是一塌糊涂,放屁磨牙打呼噜不说,再加上哼哼唧唧说不清销魂的呓语声,貌似戏有点太足。

门栓被一把长刀轻轻挑开,一个黑衣刺客缓缓推门而入,脚步轻盈,走到床边,确定睡在床上的少年与画像上那张面孔是同一人之后,举刀便劈,只是有一把剑横在李莫申身前,然后那位黑衣刺客便给人一脚踹在小腹上,狼狈倒地,大口呕血。在门外守着的另一人听到动静,刚冲进门,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剑。

李莫申掀开铺盖,懊恼道“也忒没劲了,你们背后的那个人脑子是让驴给踢了还是看多了侠义小说?就不能有点儿技术含量?都一年了,还没个长进,难怪斗不过李绪,估摸着这辈子都得老老实实跟在李绪屁股后头捡食吃。”

李莫申对于他老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谈不上半点尊敬。

然后李莫申问道“还不自尽?”

崔流川刚感觉到不对劲儿,就发现那个让他一脚踹得五脏六腑移位的黑衣刺客已经浑身抽搐,他当下控制住的那个,更狠,直接撞在剑刃上,喉咙割破气绝而亡。

被溅了一身血的崔流川觉得有些无措,眼睛死死盯住云淡风轻的李莫申。

李莫申笑道“如果他们不死,哪怕是落在我们手中,嘴巴严实得很,可是最后他们的妻儿、父母,绝对会死。而且这次派遣两个死士都算不上的死囚来恶心人,试探的成分居多,你信不信,就在附近,绝对有某个家伙冷眼旁观,为最后那次的一击必杀、斩草除根而殚谋戮力。”

李莫申瞥了眼崔流川脸色,并无翻脸的征兆,继续道“而且你以为菩萨心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罢手?退一万步讲,就算罢手,最后的结果仍是死,只是晚死片刻,肯定会全家老小团聚。”

“我不是在炫耀什么,只是作为看多了人性之恶的过来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言语。善心,可以有,烂好人,也可以当,但要分清什么时候,对什么人,不然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崔流川反问道“这么说来,当初我答应送你回家,也是无聊的善心作祟?”

李莫申气笑道“这样抬杠就没意思了啊!”

崔流川默不作声,仔细咀嚼李莫申话里的意味,试图从看过的书中道理解释,可是看过那么多玄之又玄的道理,没有一个道理能为此开脱,不得其法,便打算回屋。

原来这座江湖,和他想象的是不太一样的。

抬脚刚迈过门槛,身后李莫申哎了一声。

崔流川下意识回头。

李莫申指着地上两具尸体说道“就不处理一下?”

崔流川疑惑道“怎么处理?”

李莫申捂着额头,苦哈哈道“除非咱们现在跑路,不然明天铁定给送官府,最终还没等事情水落石出,就给一刀咔嚓了。好歹仍到荒郊野岭或者是用化尸粉洒一洒。”

崔流川干瞅着李莫申那张怒其不争的俊脸,天经地义道“以前没做过,不会!”

李莫申撸起袖子,吃力得将那咬破口中毒丸的尸体拖起,“一回生二回熟,来,搭把手,扔到城外荒地去,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咱们早溜没影了。”

崔流川哦了一声,刚扛起那个自己撞上剑刃的刺客,就听见李莫申压低嗓音气急败坏的跳脚声,“血,血!”

正当两人清理痕迹血迹的时候,屋檐上立有与之前如出一辙手拿细毫的黑衣人,提笔写道“初出茅庐,心性未定,可作棋子。”

想了想,又写下八字旁注,“根骨极佳,难堪大用”。

折腾了足有两个时辰,两人才将须臾之间所生成的蛛丝马迹清扫干净,尸体丢在距离镇子五里以外的小沙河中,只是在离开之前,崔流川默默记下具体位置,至于那两张面目全非的脸,记下,也没用。

做完这些,心力交瘁的崔流川回到屋子,倒头便睡。

一行人决定只在小镇休整一天,吃过当地名为粉坨的特色小吃,以黄豆粉、粉面熬制,最后倒入瓷碗中凝固,吃时用薄刀层层划开,最后浇上盐水、醋、酱以及最重要的辣油,那滋味,绝了。若是盛夏酷暑时分,囫囵吃上三两碗,浑身清凉,滋味绝对比如今秋末冬初来得更好。

这座小镇位于河蔚县最南,与崔流川家乡平安镇如出一辙,只是因为有南边胜景,常有文人墨客清流士子前往,会在这座小镇落脚,比起平安镇,规格高了不止一筹,光是商铺林立的街道,就足足有七条。但因为是近冬节气,使得这座小镇还是有些空旷荒凉。

晌午时分,就听说在五里之外的沙河中发现两具无名尸首,焗脸割舌,甚是吓人,已经惊动官府,听说已经有衙役前往现场勘验。

因为小镇常有文人墨客、清流士子落脚,为表重视,县衙特为小镇配了一队常驻维护治安的衙役,算是送上一颗无伤大雅的定心丸。

在听到如此之快便有东窗事发的预兆后,崔流川私底下问过李莫申是不是立即启程为好,李莫申只是说不用,除了被当场撞破行凶杀人,会被立即打入大牢之外,即便那队衙役想要彻查,先不说先要掰扯清楚那两个早就应该走上黄泉路死囚的身份,就是递交搜查文书到县衙的一来一回,估计就要耽搁到明天,而且小镇中外乡人不止他们,即便是怀疑,也会把他们这些看上去最不可能杀人的古怪组合放到最后,那个时候,没有三两日光阴的功夫,是下不来的,而且还是在县衙重视,那帮衙役愿意使出吃奶的劲去搜捕的前提下,若是他们现在就急不可耐地跑路,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吃下一颗定心丸之后,崔流川也并没觉得心里舒坦多少,当然,更多的是心底里的懊恼,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浅太薄了,即便是最常见的家长里短,也不全都是表面那层纸,即便是他如今愿意事事多想一想,可很多东西,不是想,就能让水底的东西浮出水面。

吃过午饭,一行人便顺着琳琅满目

的铺子一一逛去,除了到如今都是白衣胜雪的白衣小童,其余三人都买了新衣裳,对于李莫申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三人的衣裳,便花去千余两银子,皆是纹理细腻的绸缎料子,尤其以丁玲那身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常衣,流云图案,竟是以金线缝制,若不是偶有达官显贵携家眷进山赏花,怕是这座小镇都供不起这几件衣裳,更遑论摆在铺子里供人挑选。

最开始听到那件衣裳七百余两的价格时,崔流川觉得掌柜的蒙人,丁玲也这么觉得,七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用来买一件怎么看都看不出花儿来的常服,都足够与丁玲这位青楼头牌共度春宵十回,况且这几日心底都不上不下的丁玲,可没那个胆子拿。

李莫申倒是识货,笑着说这价钱公道,眉头没皱当场就掏银票买了下来,然后丢给丁玲,说先试试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的话,可以让铺子裁缝改。

这家铺子算是小镇最有排面的成衣铺,专为那些清流士子、附庸风雅狗屁不懂却有大把银票的土财主制衣,自然少不了试衣的地儿,在丁玲难怪忐忑心底里却乐不可支地去试那件七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时,李莫申给自己挑了一身锦缎华服,给崔流川挑了一身让他头大如斗的白衣。

刚开始崔流川是坚决不要的,虽然衣料摸上去确实光滑细腻如潺潺流水,入手清凉,可是接下来他们是要跋山涉水,穿着几百两银子,实在迈不动步。

李莫申笑着说即便接下来的路可以穿着这身破烂,可是以后他们进到州府大城地时候,还穿这个?先不说别人是用怎样的眼光如看,怕是有这身破烂在连城门都迈不进去。

崔流川在一番认真思考后,咬牙收了下来,只是打死不去试一试到底合不合身,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出意外是没有机会见太阳的。对此,李莫申也没有多说什么,要改掉这种埋到骨子里的习性,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否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守财奴,家财万贯却一贫如洗。

银子嘛,花出去才是银子,放在家里吃灰尘还不如几张厕纸来得用处大。

最终一行人出了成衣铺子时,只有李莫申换上那身锦衣华服,继续向前逛去,崔流川最终在一家小书肆门前停步,略作思量后,说要挑几本书籍,问李莫申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儒释道三教经典,崔流川早吃下不少,可是吃多了到如今都难消化的山珍海味,常常路边特色,也无不可,况且儒家早有开卷有益的说法,清流士子负笈游学,就真的只是埋头赶路再走马观花看一看山山水水?当然不是,更多的还是读书,不论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落霞与孤鹜齐飞,自然是卷不离手。

学海无涯是不假,却不能回头是岸。更何况,掌控整座天下的儒释道三家典籍,哪怕是再加上诸子百家经典典籍,这些经典典籍中的教义、规矩、道理,正是这座天下的立身之本,即便对于凡夫俗子来说,也有能读完的一天。那无涯学海,更多指的是在天地立身之本之外的东西。

所以书是要读的!

走进书肆,老板是位书卷气很浓的古稀老人,正趴在柜前打瞌睡,见有客临门,也只是沏了一壶茶笑呵呵说如果有事,比如说需要找某本书,便说一声,他自会帮忙找来,然后便继续坐到柜那边打盹。

书肆不大,藏书却极丰,这与小镇成衣铺有能耐摆出价值几百两银子衣裳的铺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