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三代守着这杂货铺子做营生,人是粗鄙市侩了点儿,但生意还算本分,也从不缺斤短两。
吃瓜路人多是街坊四邻,一听是悔婚的事儿,自然个个都站老余家的理儿。
“当初合完八字,他家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五亩上等田,两头耕牛,一架骡车,我们把聘礼送上门儿了,却又改口成五百两银子,一百亩地,这不是成心刁难人么?”余家女人叉着腰叫起了屈。
要说她和余老头儿也不容易,余四人憨,模样长的也不够周正,眼瞅着都快二十了,也没讨上个媳妇儿。
老两口合计着,哪怕多花点儿钱呢,也得给儿子留成个家,有个后啊!
于是,便找上了巧嘴的孙婆子。
孙婆子又打听到了云家的闺女云秀儿。
上门儿说媒的时候,老太太朱氏一听男方家是城里的,还有个杂货铺子,当即心思就活络了。
再后来是相看,余四拾掇的齐齐整整,见云家那闺女一眼就稀罕的不得了,回家高兴的一晚上没睡踏实。
第二天,孙婆子传话,说云秀儿也点头了,只是那老太太要的聘礼可不少。
余家不是啥大户,一听又是银子又是地又是牲口的,本来喜事儿也犯起了愁。
三番两次的想再商量,可云家老太太就咬死了不松口,嚷嚷着闺女到余家那是下嫁。
老两口瞧着云秀儿白白净净的,模样确实俊俏,自家憨儿子又实在喜欢,便一咬牙,把攒的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还专门托人从乡下挑了两头壮硕的耕牛,心想着这回算是能高高兴兴的办喜事儿了,谁知又闹了这么一出儿……
余家人面子上难看,心里更堵得慌,一气之下便提出要云家拿二十两赔礼,不然就撕破脸,对簿公堂去!
要丢人不能只他一家丢!
“啥?要五十两银子,还要田?!这家闺女是天仙下凡不成?”隔壁卖糖酥饼的大娘翻了个白眼儿。
她家闺女那是安平县城出了名儿的能干,嫁去开药铺的林家,也才要了三十两聘礼。
“怕是掉到钱眼儿里,想银子想魔怔了。”路过的妇人直摇头。
她家儿子正好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要家家闺女都如此,怕是连媳妇儿都娶不起了。
“还是个啥秀才老爷?”一老头儿捻着胡子,打量了眼狼狈不堪的云立忠,一咂嘴,“啧,还没咱大字不识一个的仁义。”
云立忠成了众矢之的,一看这阵势,又气又急,脸红脖子粗的辩解道,“这事不是我做的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我何干!你们莫要无理!”
这是把锅甩到了老爷子和朱氏头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这悔婚在前的倒还先讲起理来了?麻雀找食儿全凭一张嘴,呵……”糖酥饼大娘抱着胳膊冷笑。
云立忠一噎,接不上话了,便一甩袖子,头一昂,“妇道人家,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云雀默默的往云立德身子后面挪了挪,背过脸去。
她以后还要在城里做买卖呐,丢不起这人啊!
“大哥。”云立德也有些没脸。
看着平日一副儒雅书生相的老大此时梗脖子突眼的,让人嘲讽笑话,没有半点儿男人的担当,他心里倏然心疼起老爷子来。
“你干啥?”云立忠此时就像惊弓之鸟,猛的推了他一下,被挠花的脸上神情扭曲,大声嚷道,“咱俩的账回去再算!”
“大哥,咱走吧。”云立德倒是沉的住气,没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