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立德叫住云雀,目光却是看向连氏,憨笑了下,低声道,“娃儿他娘,家里没酒了。”
连氏一愣,“咋没啦?”
云立德不是嗜酒的人,那一大坛子梨花酿,拉回来时打给了何丫头他爹和老爷子各打了一葫芦,之后便一直放在西屋前的凉阴下,他自己没喝过几回,咋会没啦?
“雀儿进城顺道给爹沽壶酒回来吧!”云立德兜里没钱,只得笑着搓搓手。
俗话说,男人是挣钱的耙子,女人是攒钱的匣子,乡下农家过日子多是如此,别看男人是当家的,可挣了钱回来都是乖乖交给女人,让女人攒着。
这娶媳妇儿,讲究个能干持家,不是没有道理的,会持家的女人会把每一文钱都花的妥妥当当,不像男人心粗,手里攒不住钱。
要是哪家的钱是由男人管着,要么就是这娶的媳妇儿不持家,要么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
比如村东头的王麻子,挣了钱不给媳妇儿,整日有俩子儿要么喝酒,要么就呼三喝五的过过赌瘾,结果哩,这都四十郎当岁了,一家子人还窝在漏水的房里,好不容易大儿子头年说上门亲事,可因为出不起两头猪的彩礼,黄了。
王二麻子媳妇倒是个勤快人,整日家里地里两头忙,可惜命不好,自从进了王家门儿,没过一天省心日子,村里的媳妇儿们时常见她哭诉,说是对不起俩儿子,眼看都要二十了,别家这么大都当爹了,她家的还没娶上亲。
自从分家后,云立德也自然的把钱交给了连氏管,可连氏不是个手紧的,确切的说,她只对自个儿舍不得,对几个娃儿还有娃儿他爹都大方的很。
连氏西屋凉阴下的酒坛子瞅了眼,待想明白后,连忙回屋拿钱,还嘱咐道,“雀儿,给你爹和吴大伯沽些好酒,再捎两个下酒菜回来。”
这也算是准亲家和未来女婿第一回上门,咋说都不能怠慢了。
吴屠户也不假客气,在院子中央,一手刷刷的挥着杀猪刀,手起刀落,一边笑道,“那可要多谢弟妹了!”
说着,脚尖儿往正在埋头干活儿的大旺小腿上轻轻点了点,大旺忙抬起头,露出一白大白牙,“多谢婶子了。”
“咳”吴屠户又使了个眼色。
“……”大旺抿了下嘴唇,赶紧一拱手,又道,“多谢云二叔,多谢雁儿。”
云雁害臊的一低头,跟着连氏进屋了。
“大旺哥,我还跑腿儿买酒哩,你咋不谢我?”云雀见他脑门都冒汗了,忍不住逗乐道。
“那、也多谢雀儿妹子……”
“噗”
“这丫头,咋又没大没小的。”连氏从屋里拿了个大肚子葫芦,又塞给她个荷包,“快去快回,路上当心着点儿。”
云雀应了声,小竹筐一背,轻巧的蹦跳着跑了。
吴屠户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还在身后,“我说老二你可是个有福的啊,一个闺女乖巧懂事,一个闺女泼辣能干,还有个会读书的儿子,你掉福窝里喽!”
正堂屋檐下,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手里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脸上愁云惨淡,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老二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他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欣慰的,虽然分了家,可咋说那也是自个儿子。
可这欣慰中,又掺杂着五味杂陈,如果老大也能争点儿气,那该多好啊!
后悔吗?
这个曾在老爷子心中多次出现的问题此时又冒了出来,他有些怅然的长吁一口气,胸口仿佛被填进了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干柴,又堵又焦灼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