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朱氏骂,云秀儿哭。
屋外,老爷子一人坐在院子里,硬挺挺的纹丝不动。
“爹。”云立德低低叫了声。
老爷子没反应,只是眼皮儿轻轻动了下。
“爹,天晚了,你回屋吧,外头蚊虫多。”云立德伸手想扶他站起来。
老爷子摇摇头,“你回吧,我自个儿坐会儿。”
“爹……”
“你回吧,明儿该浇庄稼了……”
“……”云立德张了张嘴,想说啥却没说出口,顿了下,又点点头,应了声,“哎!”
东西厢房,上房的灯都还明着,只有老爷子一人,孤零零的坐在院里的矮板凳上。
夜风清凉,月光如霜,照在他头发上,似乎一瞬间白了头,显得更加单薄苍老。
云立德站在窗边儿,看的心酸,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爹咋一下老了十年。”
“夜里凉。”连氏从箱里找出件洗的发白的单衣,示意他拿去给老爷子。
云立德轻轻把衣裳搭在老爷子肩上时,老爷子迟疑了下抬头,一霎差点儿老泪纵横,待借着月光看清楚那黝黑粗糙的脸,又似乎隐约有些失落。
“爹,夜里寒气重,别着了凉。”云立德这糙汉子自然不会在意他微妙的神情。
“哎!”老爷子像是在应声,又像是在叹气。
西屋里,连氏在窗子后面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你爷啊,心里头还是最念着你大伯。”
“那也没见大伯出来看他一眼,说一句宽慰的话。”云雀撇撇嘴,完全无法理解,“你说爷到底图个啥?”
“图大伯能考中当官,光宗耀祖。”云雁小声的接了句。
她胆子小,被云秀儿欺负怕了,方才院子里闹的那样厉害,都没敢出去,只敢在屋里头头往外望。
“当爹娘的,哪有真正图儿女啥的?还不是都盼着儿女能好,你爷啊……”连氏眼皮儿抬了下,笑道,“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般长呢,你大伯就是他的心头好……”
心头好,云雀觉得这话可说到了点子上。
老爷子真的盼云立忠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吗?真的盼,打从心底儿里盼!
可为啥这么些年了,云立忠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他还是不死心?依然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
因为云立忠是老爷子的心头好啊!无论他多荒唐,老爷子都愿意原谅,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老爷子都相信他下回能改。
老爷子一心只想让云立忠好,这已经成了他心里头的执念。
“简直要魔怔!”云雀忽然话锋一转,伸出一只小手在连氏眼前晃了晃,问道,“娘,这哪根是我姐,哪根是小五,哪根又是我?”
连氏微微一愣,旋即戳戳她的脑门儿,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净把你娘往沟里绕,是嫌娘不疼你了还是咋的?”
“嘿嘿,不是你说的,五根手指头伸出来不一样长,我就随口问问呗……”
连氏斜了她一眼,“那手心手背还都是肉呢,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能不疼哪个?”
“你最疼我爹呗……”
“这丫头咋又开始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