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烧了个大窟窿的房门这两天让云立德给修补好了,床上褥子被单也换了干净整洁的,但一进门墙上那块烟熏火燎出的黢黑赵氏故意没收拾。
“你可算是回来了。”她点上灯,拨亮灯芯,无不委屈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担惊受怕的。”
云立忠没搭的她的茬,坐在床边儿脱了鞋袜,双手撑在膝盖上,朝床头燎黑的那片墙上斜了眼,问道,“那是咋回事?”
“还不是你那兄弟老三干的好事儿,差点儿把我烧死在这屋里。”赵氏现在满心想讨好云立忠,颇有眼色柔声道,“你歇着,我去烧水给你烫烫脚,这些天在外赶路,东奔西跑,可累坏了吧?”
她的温柔和讨好,让云立忠稍有熨贴,点点头便倚着床头躺下了,双眼发直的望着跳动的灯火,不知在思忖琢磨什么。
赵氏端着木盆,正准备喊陈氏来生灶烧水,忽听有人在背后低低柔柔的喊了她一声,“娘”
“月儿,你咋还没睡下?”她一扭头,见云月从自个儿屋里探出半个身子,手扶着门框,一脸委屈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娘,我睡不着。”云月四下望了眼,见没人,才走过去,轻轻的拉住赵氏的手,抬起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我有话想跟娘说……”
赵氏低声叹了口气,“娘知道你想说啥,你想说的娘心里也想不通。”
“娘,那你问爹了吗?”
“还没,你爹这奔波了半个月,刚到家,让他先歇歇,省得觉得咱不贴心。”赵氏拍拍云月的手背,“你先回屋去吧。”
“娘,那你啥时候跟爹说啊?我……”她低着头,抿了下嘴,用蚊子哼一般的声音喃喃道,“……我是哪点不如她吗?”
“你爹肯定有你爹的打算,你就别乱猜了。”赵氏摆摆手,“先回屋,回头娘给你问问,回去吧,把屋门儿关好。”
云月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进屋闩上房门,闷闷不乐的往床上一坐,发起呆来。
“姐?”云容推推她,“你愣啥呢?快吹了灯睡觉吧。”
“啥都不懂。”云月咕哝了声,翻身上床,脸朝着墙,不悦道,“吹灯。”
云容吹了灯,摸黑爬到床上,挨着她躺下,伸手扯了下薄被,搭在肚子上,“我咋啥都不懂?我懂,姐你不就是不高兴咱爹给秀儿姑说了门好亲事么?”
云月枕着手臂,黑暗里睁眼看着光秃秃的墙,也不搭理她。
“咱爹也真是,这么好的事儿没先想着姐,倒是先想着秀儿姑了。”云容噘着嘴鸣不平,“姐,你可比秀儿姑好多了。”
“别说了,还嫌不够闹心是不是,睡觉。”
“我还不是替姐委屈的慌,咱们俩才是爹的亲闺女……”
“快睡觉,再多嘴把我你踢到床下去。”
“……”
云容年纪不大,和云雀相仿,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从不明着和云秀儿争啥,可心思却多的跟她娘赵氏一样,能拐十八个弯再翻出朵花来。
她咕咕哝哝的抱怨了几句,见云月心烦不搭理,这才一卷被子背过身去,气鼓鼓的闭上了嘴,还故意蹬了云月一下。
房里吹了灯,也安静下来,可云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一会儿想起云立忠在上房说的那些话,一会儿又不禁脑补云秀儿出嫁时会是何等风光的场面,越想越心烦意乱,无法平静。
……
“笃笃笃笃笃笃”赵氏敲响厢房门,在门外喊倒,“老三媳妇儿,起来把灶生着烧锅热水,你大哥要烫脚,快点儿!”
陈氏刚躺上床,死活不想动,隔着门懒洋洋的嘟囔,“大嫂,这都大半夜了,睡下了,现生火也不嫌麻烦,明儿吧,明儿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