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这波骂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颇有老太太三分神韵,赵氏叉腰瞪眼,嘴角直抽抽,“老三媳妇儿,你反天了!”
陈氏哼了声,“那我问你,老大是不是要撇下这一家子不管?”
“胡说八道。”赵氏眉毛一挑,高高扬起下巴,“老大是要先去那边儿,啥都安排妥当了,再回来接爹娘,这眼看就要入冬,又路途遥远,爹娘一把年纪咋受的了那颠簸劳累,再说了,家里人要是都走了,谁来伺候二老?”
“你那话糊弄鬼去吧!”陈氏白眼珠子一翻,扭身进了屋,哐当把屋门关上,“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安好心的!”
西屋。
屋子虽小,也不朝阳,但云立德和连氏两口子住在这儿的时候,是收拾的妥妥当当,归置的利利索索的,可陈氏刚搬进几天,便又造的和猪窝差不多了。
“呸,忘恩负义,忘了是谁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的,这一熬出头,就要撇下一家子,说出去让人戳断脊梁骨!”陈氏往床边一坐,愤懑的骂道。
云立孝让五十大板子打的屁股开了花,也没法出跟那群狐朋狗友浪了,只能趴着,越想越气的慌,胸口一阵阵发堵。
“你说你也是,咋偏在这时候跟老大翻脸,这下可好,成仇家了。”陈氏又嘟嘟囔囔的抱怨,“这回他说啥也不会让咱跟着,到眼前儿的享福日子泡汤了。”
“滚滚滚,还没完了,瞅着你就烦,滚出去,甭在老子跟前儿碍眼!”云立孝一肚子恶气,也得亏动弹不得,不然非跳起来给这聒噪的婆娘几下子,她就老实了。
“你还让我滚。”陈氏肥硕的身子一扭,不带挪窝的,“瞧瞧你自个儿都成啥样了?你那开花的屁股蛋子还是我给擦的药粉,除了我,这家里没人伺候你。”
“滚!”云立孝抄起枕头往她背上猛打了几下。
“整天就会嚷嚷我。”陈氏抬手一挡,站起来躲开,“就数我命最苦,老大媳妇儿当官夫人了,老二媳妇儿搬了新屋,吃喝不愁,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我咋就没那好命,整日当牛做马的伺候一大家子,连个好都落不着……”
说着,她忽然悲从中来,抽噎了两声,扯着袖口在眼上抹了几把,也没抹出点儿眼泪,倒是一身的肥肉直打颤儿。
“你哭他娘个甚,丧门星!”云立孝越发厌恶的大吼大叫。
赵氏使唤不动陈氏,只得亲自下厨房里和面烙饼,云立忠这一出息,老太太嘴上不说,态度明显不一样了,默许了她用白面,还往面里加了俩鸡蛋。
听着云立孝气急败坏的叫骂,赵氏幸灾乐祸,时不时的还哼几句小曲儿,该,活该!最好等他们走后,这无赖祸害把那俩老东西都折腾死才好呐,皆大欢喜!
云立忠在院子里踱着步来回转悠了几圈儿,又朝上房望了两眼,他在想赵氏的话,这女人虽见识短,话却不错的,他新官上任,万万少不了银子傍身。
他犹豫了下,抬腿走进上房,把老爷子从床上搀了起来,道,“爹,今儿天不错,你也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我扶你上村里转转吧。”
“哎!”老爷子点点头,望向云立忠的目光少有的温和,他心里头是感动的宽慰的,老大是孝顺的,眼看离家在即,想多陪陪他这个当爹的。
已是暮秋时节了,小村庄显得光秃秃的,树上的叶子落了,田里也空了,一眼望过去全是干枯的草色,有些萧条。
爷儿俩站在田埂上,眼前这片地如今已经姓了郭,老头儿想起仲夏那会儿,也是在这儿,云立忠信誓旦旦的指着天保证,一定会光耀老云家门楣,一定会好好孝敬他。
“咱家几辈儿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里头刨食吃的庄稼人,好不容易出了你个当官儿的,老大,你可定要争口气啊!”老爷子一时感慨良多。
不管怎么说,老大是迈上了仕途的第一步,也算是圆了他多年的心愿,他一边欣慰,一边似乎又有些说不出的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