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钰烨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这药丸看着无甚特别,黑乎乎的小拇指手指头那般大小,宇文钰烨捏开沈玥璃的嘴,给她喂了下去。
等了有十息的时间,宇文钰烨对着无人的空处问了一声:“可以了吗?”
黎锦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点头回话:“可以了。”
“此药真的没有别的作用,不会让她有别的伤害吗?”宇文钰烨觉得有些累,靠着床柩看着熟睡中的沈玥璃。
“不会,请少主放心。”黎锦有些难过,当年若非是因为这药,他又何至于被迫离开疆北?他黎家又何至于……
“楚殇也不会发现?”宇文钰烨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并不知沈小姐真正的神奇之处,不会发现的。”黎锦肯定道。
“那就行了,走吧。”宇文钰烨说着起身,顺手替沈玥璃掖了掖被子,睡吧,睡一觉醒来,你就可以做一个月的普通人了。
黎锦看在眼里,他在想着,少主其实早已对沈小姐动了心,为什么却不肯承认?宏珍姑娘已去多年,何不放下?
大周国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晋都与它隔海相望,实力相当,疆北有诸多秘法,但在几年前大败于宇文钰烨,成为了大周国的附属,而大漠三族的地势特殊,崇山峻岭瘴气连年不断,无人敢前去惊扰,自成一派,这三方势力两强一弱,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一回他们齐齐来到京城城,不过是因为十年一约,今年轮着了大周国而已。
十年一约谈的东西也颇为简单,大家商量如何和平共处,如何不起战事,往些年未完的谈判在第三方的见证下谈妥,该割地的割地,该称臣的称臣,大家再举举杯喝喝酒唱唱歌,天下太平。
至于这背后有多少的交易和肮脏,谁也不知道。
宇文钰烨之前就一直是忙着这件事,这算是一桩大事,不然不会是宇文钰烨亲自操劳,各方势力的均衡,是一件巧妙而精细的事情,任何一个细节的出错,都有可能让大周国在谈判桌上失去优势,这足以耗费他全部的心力。
最先抵达京城城的是疆北的人,车队气势汹汹,压死了不知多少青草和新生的蚂蚱,驶过高耸而威严的城门,武者城门下马,文者城门落轿。
沿街尽是看热闹的百姓,这大事十年一次,但要轮着二十年才到京城城一次,一辈子也看不了几次,所以人群格外的多,沈玥璃早早定了包间,但是落得轻松,在一处茶楼的高处将下方的情景全收在眼底。
宇文钰烨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王爷朝服,鬓发整齐,目若寒星,眉似剑扬,孤寒的脸上似乎在映证他的外号:恶鬼,显得没有半点人情和人性,分分寸寸都是杀伐味。
等到疆北的人都下了马和轿,他才翻过马背走到前方,负手而立,等着他们前来行礼。
疆北是臣族,而且是宇文钰烨收伏的臣族,他们应当对代表着大周国的宇文钰烨行礼弯腰。
扎西顿吉对宇文钰烨有着强烈的恨意,当看就是宇文钰烨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才让整个疆北沦为臣子,要对大周国跪拜山呼万岁。
他仇恨的目光半点也不掩饰,看着宇文钰烨坚决不肯弯腰拱手。
不过宇文钰烨根本不在乎他,他在疆北中是年轻一辈,还没有到说话的时候,他望向萧长老,年迈的长老弓身:“见过烨王爷。”
“萧长老免礼,一路风尘辛苦,本王奉父皇圣旨已备下歇脚之处,请。”宇文钰烨抬了下手臂,动作矜持有度,大气雍容,让跟在他身后的宇文钰枫看得眼中妒火中烧,只是因为比宇文钰烨晚生了两年,所有的好处便都让他占尽了!
扎西顿吉走出来,千般不情愿地向宇文钰烨拱手行礼:“我族一直感念烨王爷当初不灭族之恩,今日特备薄礼献给烨王爷,王爷,请。”
宇文钰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掌指向的紧关着门的马车,最后看了一眼高处正静待着的沈玥璃,沈玥璃眼底有挣扎,宇文钰烨看得分明。
“扎西少长老有心。”宇文钰烨迈动步子,随着扎西顿吉走向那马车,但半晌没有打开马车门。
“王爷,请!”扎西顿吉好像很急切让宇文钰烨马车门一样。
宇文钰烨莫名笑了一笑,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拉开马车门,扎西顿吉眼中的急切便更甚,马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悄悄抽出那把缀满了宝石的佩刀。
马车门彻底打开。
“砰!”一声巨响!
宇文钰烨双臂一振倒退十数步,从马车里炸出来的模糊血肉他半点也未沾上。
沈玥璃垂目喝茶,不看下面。
荆伊挡在沈玥璃旁边,下面的场景太过惨烈骇人眼球,沈玥璃还是不看的好,免得晚上做恶梦。
马车里的那声巨响让人震惊,众人细瞧去,却见从马车里飞出无数的残脚断骸,还有白森森的人骨,混着模糊黏稠的血肉到处散着,腥臭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更不要提马车里全是血肉,挂在马车壁上的碎肉慢慢滑下,整个马车里面都是一片血色。
有离得近的人未能幸免,一身的血沫子肉沫子,他们惨白着脸色捂着嘴直想吐,这副场景太过骇人,从来没有见过死得这么干脆彻底的人,这才叫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死的人是谁?
“怎么,这就是扎西少长老给本王的大礼?”宇文钰烨目光陡然凌厉,如同利箭一样的眼神宛若实质,将扎西顿吉定在那处动不得。
“这……这怎么可能?”扎西顿吉看着这一堆烂肉恶心得想吐,更是震惊得不能自已,明明不该是这样,明明应该是沈耀翎神智不清要杀了宇文钰烨,宇文钰烨反击之时不管碰到沈耀翎哪个地方,自己都要冲上去制住宇文钰烨,他们便可以陷害宇文钰烨要杀沈耀翎,再把圣女的事抖出来说宇文钰烨有意灭口隐藏此事,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宇文钰烨冷笑一声,干净的黑靴走进那堆血肉里,弯下身来捡起一块被鲜血糊成一片的铭牌,扔到扎西顿吉脚下:“这可是沈家三公子,我大周国左相的儿子,被扎西少长老炸得尸骨无存,不知少长老准备如何交代?”
“不可能!”扎西顿吉喊了一声,他早就搜过沈耀翎的身,他身上绝没有铭牌这种东西。
当然没有,宇文钰烨的手掌如此之大,要在掌心里藏一块铭牌放进血里再捡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钰烨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当年跟他打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转而看向萧长老:“萧长老您在疆北德高望重,对此可否给我一个交代?”
萧长老脸上的皱纹皱得更紧一些,拄着拐杖都有点撑不起这副身子骨,他就知道扎西顿吉的这点小伎量不会是宇文钰烨的对手,当年那个一路高歌猛进的少年将军,在这么多年后早就应该打磨得心比海深了,他还要不知死活的往上撞。
老人特有的声音充满疲惫:“烨王爷,你我皆知此事其中的始末,圣女之事我族不再追究,这人,死了就死了吧。”
“还是萧长老明事理,这只是少长老跟我开了个玩笑。”宇文钰烨露出一些恶魔的笑容来,等的就是疆北这句话。
疆北圣女那件事儿,怎么说都是大周国的不是,按着道理讲大周国总是要做出点赔偿给疆北才算是应该的,可是按着利益讲,那是死活都不能把这件事闹出来的,赔偿是更加不能给的,道歉就想都不要想。
所以宇文钰烨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沈耀翎给炸了,尸体都不留下,还要反嫁祸到疆北身上,于是大周国就成了受害方,圣女之事死无对证便罢了,还有反咬一口在后边。
国家之间嘛,总跟人与人之间不一样,脸皮更厚一些,手段更无耻一些,都是应该的,而宇文钰烨恰好就是这种脸皮极厚,手段极无耻的人。
沈耀翎必须死,还必须死在疆北的人手里,这是他一直不变的目的。
宇文钰枫在后面听着,脸都要白成纸了,沈耀翎对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否则怎么可能千方百要保住他性命?
到最后他不得不去求楚殇,求了一粒回生天,想吊住沈耀翎的性命,可万万没想到沈耀翎死得这么干脆,都成渣了,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宇文钰烨明知会有此事发生,还让自己亲眼看着,他气得要发狂!
“二哥,稍安勿燥。”旁边一个少年拉住宇文钰枫,他容貌清瘦面皮洁白,总是带着笑意,长相与宇文钰枫完全不同之外,气质跟宇文钰枫时时阴鸷的样子截然相反。
宇文钰枫看了他一眼,压下火气,只咬得牙根作响。
三皇子,宇文钰靖,四位皇子唯一没有王爷爵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