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姨娘神色微愣。
母女二人对视了片刻。
便见秦玉卿提着步子缓缓地来到了筱姨娘跟前,却是忽而伸着芊芊玉指将托盘里的那只五线刺绣而成的桃形香囊拿了起来,只拿到眼前细细观摩了一阵。
香囊做工精湛,下端系着同色丝线彩绦,香囊里头似塞了玳玳花,隐隐透着淡淡的清香。
每一针一线显然皆是用了十足的心意。
秦玉卿瞧了片刻,便又若无其事的将香囊放回了原处。
半晌,却见她忽而抬眼,看着筱姨娘开口淡淡的道着:“姨娘如此劳心劳力,可是为了女儿的亲事?若是如此,姨娘委实无须这般,女儿的亲事,便是太太不上心,横竖还有父亲在,不至于让姨娘如此费心费力的去讨好那头”
秦玉卿的语气淡淡的,面上与往常无异,并无旁的神色。
然而听在筱姨娘的耳朵里,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却又仿似隐隐透着一丝嘲讽似的。
筱姨娘听了,心中并无委屈,有的皆是全然的愧疚。
卿儿的性子之所以变得如此清冷,如此高傲敏感,全是因着投胎投在了她这个没用的姨娘的肚子里,打小受尽了委屈。
虽自小衣食无缺,但在太太,二房的打压下,尤其是在大小姐的陪衬下。
哎,这才
她知道卿儿向来不喜她这般行事,可是作为一名妾氏,作为一个盼着女儿能偶谋得一桩合意亲事的不受宠的妾氏,这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她的本分。
纵使筱姨娘心中满是愧意,然面上未显,半晌,只轻轻摇头,面容一敛,对着秦玉卿道着:“我的儿,姨娘自是晓得你受父亲厚待,得祖母喜爱,可是你哪里知道,你父亲到底是外男,便是他日真心为了你的亲事操心,也断没有他一个大老爷跑去相看提亲的,更何况这选亲不单单是选夫婿,更多的是为挑选一个好的婆家,夫妻和美,家世安宁才是正理,这便得需有人悉心的交涉,精心的相看,耐心的去了解,而你父亲”
说到这里,筱姨娘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又缓缓的道着:“老夫人现如今也早已不再过问府上的事儿,你的亲事早晚是落在了太太手中”
秦玉卿听了,微微蹙眉,似想要反驳,然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出声。
她历来是个聪慧之人,自然晓得这话里的道理。
只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妄想太太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的,定是痴心妄想。
显然筱姨娘也深知如此,便又继续道着:“姨娘并未妄想盼着太太能够全心全意为你,只望太太念在姨娘这么多年安分守已的份上,在你的亲事上不横加阻拦便已心满意足了,再者,大小姐十二岁时便已跟在太太跟前学着掌家查账,十三岁便可独自料理这诺大的府邸,姨娘只盼着你能够跟在大小姐跟前学些本事”
说到此处,筱姨娘只忽而起身,拉着秦玉卿的手道着:“卿儿,你长姐性子随了你父亲,是个温婉和睦之人,且自大小姐这几年掌家以来,咱们院里便再也未出现过缺衣短食的情况,且但凡府里得了些珍贵的吃食,也定少不了咱们娘俩的,其实姨娘并非是让你去讨好大小姐,你本就是她的妹妹,你与她是有着共同血脉的亲人,太太现如今已在为大小姐挑选亲事了,过后便是轮到你了,你们两个早晚皆是要出府嫁人的,届时还能在这府里相处多久,趁着现如今多亲近亲近,姨娘是个不得力的,你这往后出了府,说不定还得依仗旁人呢?”
筱姨娘说着,只松了手,将桌上的托盘端了起来,递到了秦玉卿跟前,道着:“大小姐待咱们母女不薄,姨娘无以为报,唯有这手工还算拿得出手,只得精心做些这些物件聊表心意罢了,卿儿,姨娘知你是个好孩子,懂得道理也比姨娘要多,便也不多说些什么了,这些衣物,你便替姨娘给你长姐送去罢”
筱姨娘说完,却见那秦玉卿捏紧了手指,良久,终是接了。
且说秦玉卿走后,筱姨娘只有些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神色似有些疲乏。
身后一直未曾言语的婆子此刻上前道着:“姨娘,您的苦心,二小姐如此聪慧,早晚定当明白的”
筱姨娘闻言,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着:“这孩子,心里哪里会不明白,就是性子过于执拗罢了”
却说那边秦玉卿出了筱厢院,正领着贴身丫鬟蒹葭、白露往外走,去的方向乃是大小姐秦玉楼的院子玉楼东,及秦玉卿自己的院子褚玉筑。
话说秦家的小姐满了十岁便单独设了院子,大房如此,二房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