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八世看着旁边戴着白手套的侍者在裹上了面糊,炸得香脆的海鱼肉上挤了些柠檬汁,又将骨头从烤得烂熟的牛肋排中抽了出来,拿刀子将牛肉切成了无数个小块,脸上不禁露出些许帝王不该有的微笑。
他在沃菲尔德克斯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宫廷中的大厨师最熟悉的,是老陛下奥托七世那套少油的口味,宴席上最常见的就是各式蒸菜、炖菜或是各种烤制的肉类。最令人气愤的是,他的儿子女儿们也都很喜欢老人家的这种口味。无奈的奥托八世只能经常自己找私人厨师开一开小灶或是经常去餐厅之类地方办公,但是久而久之就留下了自己和妻子儿女不和的传闻,对他在民间还有政府中的形象反而有所损害,所以最终还是妥协,在宫中用一日三餐。
看着面前烤制得冒着油光的牛肉,金黄色的鱼还有那满溢着香料气味、不知被什么油煎过的鹿肉糜,他有一种再也不想回沃菲尔德克斯特的感觉。即使知道自己在会谈之后可能就要回到沃菲尔德克斯特,但是他仍抱着这样一丝不合实际的妄想。
毕竟那里,有太多让他不想回去的东西了。
勒滕博和父亲老鲁道夫两人看着侍者将食物分到了每个人的盘子里,却见皇帝迟迟没有动手,两人也不知该怎么办。直到坐在勒滕博身边那个白裙女孩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奥托八世才回过神来,挥手示意侍者可以出去了,然后晚餐算是正式开始了。
“陛下,您觉得,清明世那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勒滕博几口吞了一条牛排骨上剔下来的肉,然后喝了口佐餐的麝香葡萄酒“她突然卖了一手波卡蒙德,说实话我感觉不是偶然,她这么做,恐怕。。。”
奥托八世仔细地将炸鱼肉裹上奶酪酱汁然后放到嘴中,如同四岁孩童般仔仔细细地嚼碎,咽了下去,低声道“勒滕博,你这性子急的毛病是随老人家么?”
旁边的老鲁道夫笑了出来,而勒滕博则吓得浑身一颤,低头道“抱歉陛下。”
“无所谓的,吃饭的时候谈正事就是有些扫兴,别的倒没什么,”奥托八世叹了口气,然后又吃了两块切下来的牛肋排肉“你不用一副我要吃人的样子,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陛下的脾气可真是比老陛下好上太多了,”看着低头吃饭的勒滕博,老鲁道夫笑道,他作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牙齿居然整整齐齐一颗没少,入味且烂熟的牛肉对他的牙口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嚼着牛肉,用餐巾擦着嘴边淌出的汁水“老陛下当年可是让人半句话都不敢说错的凶神。”
“哦?老人家,您再讲讲?”奥托八世似乎对这些事还是有些好奇的,虽然老奥托在他印象中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凶神这种称呼,让他觉得多少有些言过其实。
“陛下,您长姐奥莲娜的母亲您知道吧,就是那个难产死的那个。”
“知道,怎么了?”
“跟老陛下大婚之后老陛下就没跟她说过半句好话,称呼也都是女人废物这类,你觉得能好么?当年啊。。。”
听老鲁道夫唠了一会儿家常,奥托将盘中的肉食吃了个干净,而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孩把自己盘中的肉倒进勒滕博的盘子中,自己开始吃上了草莓奶油蛋糕。
勒滕博拿餐巾抹了抹嘴“陛下,今天清明世那姑娘有点邪门啊,您觉得能是怎么回事儿?”
奥托八世闭上眼,双手支在桌上,思索了会儿,才说道“藩伯,你觉得,清明世和邦联是钢板一块么?”
勒滕博摇摇头。
“清明世这样沿袭千年的大商会,对于总督那点钱,应该是不怎么在意的,我怀疑,清明世这个行为,是在向我们,还有南境的小崽子表态,”奥托八世站起身,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揉了揉眼睛“清明世垄断东方贸易全都依仗两条线路,一条是穿过大沙漠后到达苏瑞尔,另一条是从海上过饮马峡到阿罗尼亚。现在苏瑞尔这条线路基本废了,只能靠阿罗尼亚那边的线路来保证他们的财源,自然要讨好南境。”
“既然这样,我们能不能争取他们帮陛下您。。。”
“不必,我们出兵不是为了钱,”奥托八世喝了口低度的甜酒,似乎不是很合口味般地皱皱眉“佛罗萨克斯的东部边境是拉玛错斯克草原,敌人入侵的话,这里首当其冲。这一切,拉玛错斯克的可汗都看着呢,不出兵或是输了,都会让拉玛错斯克人有一个投奔东方的所谓鲜血日轮的机会。”
“陛下看的通透,勒滕博你还是要多学学,”老鲁道夫笑着接茬道“陛下,这次我们准备怎么出力?”
“皇家陆军有三个兵团换装完了新式装备,留一个在国内,派出两个,你们紫山有多少能动的部队?”
“您需要多少?”
“三十万吧,伦培尔的军队也就这个数。”
勒滕博听了之后,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张纸,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旁边穿着白裙的女孩“给,让人送到紫山堡垒。”
正在吃蛋糕的女孩看到勒滕博给她安排了活儿,嘴直接就撅了起来,微微鼓腮道“我蛋糕还没吃完呢!”
“不差这一会儿,我又不至于和你个小丫头抢食吃,”看着女孩慢腾腾地站起身,勒滕博皱眉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快去!”
奥托八世像是看不到这些一样翻着手头的一打文件,而老鲁道夫也像是个普通的老人一样洗漱睡觉了,侍者收了桌上的碗碟,为桌边的勒滕博和奥托八世留了两盏不是那么明亮的灯,离开了房间。
整个饭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个负责斟酒的女仆。
昏暗的灯光下,冰镇过的麝香葡萄酒在水晶杯中折射出了柔和的光芒,屋中剩下的只有两个人翻阅文件和书籍的声音。夜已深了,窗外,路灯照着石板的路面,不知是什么鸟儿到了这个时间仍未休息。
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候,似乎奥托八世不是那样能够忍耐宁静,他花了几十秒措辞,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勒滕博,我一直很在意,你是怎么做到和一群比你小几十岁的小姑娘谈情说爱的?”
勒滕博听到这个问题后明显愣了下,很快他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怪笑“怎么了陛下?您厌倦了皇后?”
“那倒不是,”奥托依旧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翻阅着文件“就是好奇,先不说那些小康之家的姑娘,就说咱身边的,蒂兰嘉尔你是怎么泡上的?那姑娘好歹是我妹妹的女儿,应该也不算浪荡的孩子。怎么就给你当情妇了呢?”
“陛下,每个女孩都是不同的,”勒滕博似乎并不准备直接回答奥托的问题,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我的第一个情人是一个船长的女儿,我们彼此觉得对方很有意思,现在仍在联系。时间最短的,只有一夜。越是有趣的人,你就越想了解她,和她聊天,而无趣的人嘛,上过了床便索然无味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同时和那么多年轻女孩保持关系的?”
勒滕博苦笑起来,把书放到桌子上,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物质上贫穷的有趣女孩,就给她们物质上的帮助,物质上富有的有趣女孩,就让她们看到另一个有趣的人,就这么简单。贫穷的人总是渴求着富有者的帮助,而有趣的人则更加喜爱博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