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内环境阴暗,油脂蜡烛恍惚燃烧在每张桌子上,酒馆的木柱子处则绑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与蜡烛联合照亮了那一张张或邋遢或醉醺的油腻面容。
几位衣着暴露的妓女陪酒在各个男人怀中,酒馆侍女则不断穿梭于一张又一张桌子缝隙处,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与骚臭味,夹杂在喧嚣吵闹或者大吼大笑的声音当中,构成了一幅中世纪酒馆的固有画像。
这是一处非常简陋的酒馆,位于君临跳蚤窝当中,地面是不加铺设的硬泥地,头顶木质天花板则早就被蜡烛与火把升腾出的大量烟雾给熏黑了。
然而这却也是寻常平民们饮酒娱乐的常见之所。
“用不到给我钱,戴佛斯。”酒馆主人是一个身材消瘦,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而今他正躲在酒馆后屋内秘密见着一位穿着粗布黑色衣物,身披黑斗篷的棕发中年。
“我才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狮子家和我有仇,和咱们都有仇,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雇佣人手需要许多花费,你总会用到。”站在他身前的棕发中年闻言摇头。
“也不能叫你白忙活。”
“叫我们家的妓女多嚼几句舌根子怎么就要多花钱了?”酒馆主人嗤笑:“至于那些歌手,他们那双贼耳朵巴不得打听到七国所有贵族老爷们的无耻勾当呢,你瞧好吧戴佛斯,咱们虽说打不过那些骑马拿枪的,但也不是任凭欺负也啥都不干的怂包。知道吗,那天我出门进货,结果我妹妹叫一个狮子家的给强暴了,要是叫我知道是哪个杂种干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诸神保佑她。”棕发中年闻言叹气。
距离那天与蓝礼谈话已经过去了五天,而他在这段时间内,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全都放在了张罗这件事上面。
因为对那位的承诺?还是因为内心当中的愤慨?他弄不清楚。
事情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顺利,事后蓝礼交给他的“活动经费”甚至没使用过半,而现在他基本上已经将跳蚤窝内能够找到的靠谱朋友全都找了个遍。
酒馆老板、食堂大厨、鞋匠、剃头匠、鱼贩,甚至落魄的吟游诗人。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每个人都与兰尼斯特有仇,或大或小,但是都有。
当然,戴佛斯同样也有一些没有被战争波及到的老朋友,但他认为关于这点最好谨慎。半辈子的走私生涯让他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同样也看到过许多出人意料的背叛,甚至就连这些已经联系过的,他都是秘密的进行接触,没敢在大庭广众下靠近。
……
留在这间酒馆内喝了一杯颜色发棕的大麦酒后,戴佛斯告别老友出门离去,然而不过刚刚将酒馆的吵闹抛在身后,他就突然感觉似乎有人看向自己。
不久之前一场小雨将此处逼仄道路浇灌的泥泞不堪,两侧三层高的木质屋舍上那一个个窗户都紧闭着,路边搭建的摊贩棚子下也因为夜晚的缘故而没有丝毫人影。
扫视周围毫无发现后,戴佛斯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摸了摸黑色斗篷内挂着的长剑,随后踏步朝着此处街道外走去。
那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没多久似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戴佛斯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脚步一阵加快。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这处狭隘的道路时,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墙边阴影内跳了出来。
“洋葱骑士?”
戴佛斯闻言脚步一顿,摸着腰部剑柄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你是谁?”
“一位朋友。”对方如此说,站在清冷街道中背朝月光,披着黑斗篷看不清长相,但声音柔和,明显是个女人。
然而戴佛斯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朋友可不会跟踪我。”
“跟踪?”
女性声音轻笑:“不,我们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我们?
戴佛斯听到这个词心中一紧,但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背后就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敌人,你早就被咱们杀死啦,戴佛斯。”
这声音粗糙中带着一丝笑意,却让棕发中年忍不住紧了紧手中剑柄,不过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缓缓转头看去。
一个让他有些熟悉的面容因此映入眼中。
“你是……本恩?”他迟疑地问。
“没错,是我,大肚子本恩。”
对方点头,套着粗布衣物的身材肥胖,一张笑呵呵地大圆脸在月光下分外明显:“这外号我其实不大满意,应该叫我强壮的本恩才对。”
“据我所知,你已经”
“已经死了?不不不,亚瑟戴恩收买了那帮狗杂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们。”
戴佛斯闻言了然。
眼前这位是一个叫做御林兄弟会的组织中的匪帮成员,当然那是过去式了,当初从风息堡出来时,他曾经与黑发男孩讲过这个,该匪帮盘踞在国王狩猎的御林内,以绑架勒索贵族为生,两年前被疯王派遣军队剿灭。
据说领军的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爵士就是因为买通了御林当中生存着的那些村民后,才能够彻底剿灭这群土匪的。
然而眼下看来,说是彻底也显然不对。眼前这位叫做本恩的,正是御林兄弟会中一位比较出名的匪徒首脑之一,听说已经死了,但此时分明活得好好的。
“那个卖身的小男孩?”戴佛斯开口问。
他与眼前这位认识,主要是当走私犯时有接触过销赃的对方,但两人也就见过一两次,可称不上熟悉。
而眼下来看,他们显然是专门找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