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八章 不堪回首(1 / 2)江海潮首页

陈老师约应声到他家吃饭,弄得应声不知何是好,哪有老师请学生的道理?但是老师已经邀请了,不去也不礼貌,他就硬着头皮赴宴了。

师母在厨房忙菜,陈老师在打下手。

“应声你先坐,应梅马上到。”陈老师说着递了杯茶。

“谢谢陈老师,师母辛苦啦!”

应声长这么大,第一次到城里人家做客,他感觉很新鲜,又感到很压抑,也有些纳闷,副教授就住这样的房?

一室一厅,三十多平米。客厅约有四五个平米,只能放一张小方桌和四把椅子,平时椅子都藏在桌子底下只露出椅背。房间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地面只要是不走人的地方都摆放着简易竹制书架。室内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吊橱把房子压得很低,高个儿的人肯定不敢大胆抬头。书架和吊橱里都放满了书。

“我介绍一下,这是步应声,是我的江浪老乡。她是张应梅,师专中文系学生。你们先聊聊,马上吃饭。”陈老师介绍说。

应声和应梅虽然初次相识,但是似乎有一种潜在魔力,使他们感到似曾相识,并无初见的距离感和拘谨,也许名字中都有个“应”字的缘故吧。

“不及梨英软,应渐梅萼红。”应声念着苏轼的诗句说:“应梅,这名字好!你家一定是书香门第吧?”

“哈哈,我家世代农民。”应梅回答。“咸驻目于垂螺,将应声而曳茧。”应梅接着说:“你的名字出自这里吧?呵呵。”

“我父母是有些文化,我的名字出自哪里,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两人哈哈大笑。

“你看两孩子吟诗作赋像很熟似的。”师母高兴的对陈老师说。

“兴趣相投自然熟,咱俩年轻时不也一样吗?”陈老师一边倒酒一边喊:“开饭啦!”

四人落座后,陈老师开始讲话:

“今年我和老伴五十岁,她生日比我早,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俩商定就以这个时间庆祝我俩生日。你俩是我特殊的学生,应梅是我带的唯一校外的学生,应声专业是农学而跟着我学文学。我儿女在遥远的地方,今天就当你们是我俩的儿女。”

应声和应梅对视而显窘态,觉得老师五十岁生日却没有带生日礼物不好。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敬酒。

应梅说:“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应声接着说:“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

应声和应梅异口同声:“祝恩师和师母生日快乐!”

他俩就像说对口词表演,逗得陈老师老两口开心不已。

应梅看了墙壁上挂的两幅五寸的照片问:“陈老师,这墙上挂的两幅照片是你的儿子和女儿吧,他们在哪里工作?”

只见陈老师斟满酒缓缓的洒在地上,而师母泪水如注……

一九六七年夏,有人提出“文攻武卫”的口号,导致武斗急剧升级。海通中学师生中的“革命组织”,以对待市革筹会是“轰”还是“拥”的态度为分界线,形成了“轰”、“拥”两派,相互仇视,相互攻击,都声称自己最忠于领袖,攻击对方是反革命。使大小武斗频繁出现。不少被点名、被批斗过的教职员躲在校外不敢露面,避免“监管”。

陈老师夫妇都是海通中学的教师,儿女都是海通中学高中学生,儿子参加了“轰派”,女儿加入了“拥派”。

由于陈老师在解放前为国民党军官上过课,一九五七年又被划定为右派,“轰派”就把他作为历史反革命,把师母作为其帮凶一起抓起来,关在学校荷花池东侧的旧屋内。那些“轰派”的造反派,对他们进行了非人的折磨。

可笑的是,连一些初中小同学,红袖套一套,俨然一个造反派,对陈老师也是呼来喝去。海通中学荷花池边有不少杨树,夏日有一种名叫毛毛虫的昆虫,从蛹里爬出,在树枝上出放一根长丝,俗称“吊煞鬼儿”。初一、初二学生,参加两派武斗没有他们的份儿,有的就在校内游荡。当碰到这个“大反革命”时,有同学竟然“勒令”陈老师吞下毛毛虫。

那年冬季,“轰派”担心“拥派”抢人,争夺他们的胜利果食。因此就把陈老师夫妇转移到东方红公社关押,因为该公社的头头也是“轰派”,他们感到这样做有安全感。

女儿好不容易打听到,父母被关在东方红公社淀粉酒厂。她担心父母熬冻,就偷偷去送棉被。弟弟发现后,暗地里向“轰派”头头作了汇报。

女儿挟着棉被,刚进淀粉酒厂传达室,就被事先安排好的人抓了个正着。抓她的两个男人,脸上标记非常明显,一个塌鼻子,一个脸红得像猴儿屁股,所以人们都这样称呼他们。

塌鼻子和猴儿屁股揪着她的领口,推搡着出了淀粉酒厂,把她带到东边小石桥附近的运输站板车修理间关押。夜已经很深了,天很冷,女儿既饥寒交迫,又担惊受怕。不知道父母怎样,不知道弟弟一人在家如何?

“又饿又冷,去弄点酒菜来吧!”塌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