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华济世都是在沉默中干活儿,几乎没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
晚上收工结了工钱后,华济世拉住老板,说有事要说。
老板问:“是不是不想干了?”
华济世说:“不是,是我母亲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哎!”老板赞同地点点头,说,“对的,养育之恩不能忘,母亲病了,是该回去看看。”
华济世说:“我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顺利的话,来回要5天,这个周末就能赶回来。路途得花去不少钱,那样我就更需要这份工作了,我想如果能在周末回来,您能给我保留这份工作吗?”
“这没问题!”老板肯定地说,“不过,这份工作也只能给你留一周时间,如果你周末能回来的话,还可以继续干这个活儿,工酬不变。”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华济世说着,给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
华济世没有退掉站前街旅馆的房间,离开前他给旅馆老板预支了5天的房租,说可能有5天不会在旅馆里住宿,但房租照付,房间必须给他保留。
次日早上7点半钟,华济世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华济世买的普快列车票,他嫌动车票太贵。
车到广州已是次日下午两点钟。
走出火车站,华济世乘一辆公共汽车去了市郊的一个小镇。从公汽上下来,他径直去了一个农贸市场。在农贸市场,他买到了他想要的蝰蛇。
华济世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提包,于是他买了一个小号行李箱,又从市场小摊上买了几件衣服。他在装蝰蛇的矿泉水瓶子外面裹上一条毛巾,然后和衣服一起放进行李箱中,将矿泉水瓶子放在中间,装到箱子里。他这样做是为了通过火车站的自动安检。
他知道,即使在行李箱中,又厚又蓬松的毛巾里也会有足够这小东西活下来的空气。
当天开往滨海的普通列车已经开走了,华济世只好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经济旅馆住下来。
本来,在广州有一个和华济世关系很要好的大学同学,暑假在家,去同学家住一宿应该没有问题,但华济世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来过广州。
在旅馆里,华济世一直将行李箱敞开着,直到离开旅馆去车站的前几分钟,他才关上行李箱,并将密码锁锁上。
星期五的下午,华济世返回了滨海。
回到站前街的旅馆房间里,华济世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矿泉水瓶子观察。
终于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带回来的这个小东西了,见那个小东西还在里面蠕动,华济世这才放下心来。
华济世想了想,打开瓶盖,拿杯子往里面滴了几滴水,又放了一些它爱吃的食物。食物是那个卖蛇老板附带送的。
透过矿泉水瓶,华济世看到蝰蛇在里面转来转去。突然,它停了下来,瞪着黑黑的芝麻粒大的眼睛,愤怒地瞧着他。
“睡觉吧,若是你想睡觉的话,我的小朋友!明天,你就要和我分手了。”华济世说着,旋上瓶盖,将瓶子搁在床边的隐蔽处。
天黑前,华济世去了房屋拆迁公司的老板那里,要求第二天上班,老板答应了他。
离开老板的办公室,华济世到一家超市买了一小罐塑料盖玻璃瓶果酱,便回旅馆了。
在旅馆的房间里,华济世将玻璃果酱罐里面的果酱倒入室内的一个瓷壶中,然后将玻璃果酱罐冲洗干净,用小刀在果酱罐盖上扎了几个透气孔。
第二天早上,华济世早早地起了床,戴上厚手套,打开矿泉水瓶子,将蝰蛇从瓶子里倒在地板上,然后抓住它放到玻璃果酱罐中。
激怒的蝰蛇咬了华济世的手套一口,但却伤不着他。
他从教科书上得知,蝰蛇的毒液腺较小,喷射一次毒液后,要等几个小时才能分泌出足够的毒液。他估算了一下,到中午时,它的毒液还会产生出来的。
华济世观察了一会儿那条蝰蛇,它在玻璃果酱罐里盘得紧紧的。他把盖子最后一次拧结实,然后放到饭盒里,这才离开旅馆,匆匆朝火车站广场走去。
交通车已经开来了,工友们在车门前等候,华济世和工友们分别打着招呼。这时,工头黄海军走过来,瞪了华济世一眼,然后招呼大家上车。
上午11点钟刚过一会儿,华济世借口去小便,离开工地,来到树林里,趁机打开饭盒,拿出果酱罐,旋开盖儿,将里边的那个小东西抖落到黄海军挂着的上衣右口袋里,然后随手将果酱罐扔到了草丛中。
不到3分钟时间,华济世又回来干活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谁也没有看到。
在这个复仇计划实施之前,华济世心中充满着仇恨,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但一旦计划实施完毕,他心中便又惴惴不安起来,甚而后悔自己的行动。
他想,虽然黄海军老是找自己的茬儿,有意把不适合自己干的工作派给自己,但自己的报复却要置其于死地,未必也太狠毒了吧?
华济世这样胡思乱想着,干活儿总是心不在焉,一次差点儿从房梁上摔下去,幸亏被马光明及时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华济世又想,还是终止计划吧,毕竟自己和黄海军之间没有血海深仇,不应该出这种要人命的狠招!他几次想返回去,把那个小东西从黄海军的衣袋里弄出来,但又怕弄巧成拙,被黄海军看见,识破阴谋,把自己送公安交派出所怎么办?
就在华济世犹犹豫豫之间,时间很快滑到了中午。
吃午饭的时侯,大家和平时一样,围着盛装茶水的铁皮罐坐成一圈,说说笑笑。
华济世有意选了靠近黄海军那件上衣的地方坐着,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这顿饭很难下咽。他强迫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往下咽,吃得无滋无味。他胸中的那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像崔征的战鼓一般,心情越来越紧张。
工头黄海军狼吞虎咽地吃着他老婆给他准备的鸡蛋炒饭。
黄海军的吃相十分不雅,“吧唧!吧唧!”的声音传出很远,十数米开外都能被人听见。不到10分钟,黄海军就风卷残云一般把那一大盒子鸡蛋炒饭吃了个精光。
他很响亮地打了一个饱隔,惬意地哼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迈开大步朝他挂上衣的那棵悬铃木树走过去。
华济世转过脸去看黄海军,心情极度紧张。
其他人谁也没注意,依然在说说笑笑。
黄海军走到挂上衣的树旁,将右手伸进放香烟和打火机的上衣右口袋中。
华济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屏住呼吸,两眼睁得大大的,不安地盯视着黄海军高大的后背。只见大个子黄海军的手在上衣口袋中摸了几秒钟,接着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黄海军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啪!”的一声按下打火机将烟点燃,转过身来,看到华济世在盯着自己,便恶狠狠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华济世慌乱地说,赶紧将脸转向一边。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那小东西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溜走了?不可能啊!”华济世在心中道。
华济世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装着伸懒腰,一边伸展一边把身子偏过去,悄悄观察黄海军。
他看到黄海军吸完烟,将打火机又放回上衣口袋中,手抽出来,但还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华济世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上,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的鞋子。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济世在心中问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华济世转过头去,偷偷地看了一眼黄海军挂在树枝上的那件上衣。
就在这一瞥之间,他看见在那上衣衬里的最底部紧靠接缝的地方,有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