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濛濛过往中,宫苑小池,木舟,小娃娃的笑颜那之后是什么,重归雾濛濛一片。
是如何又到了这里,桐拂并没有太多心思惦念,令她更不解的是,眼前的萧统怎的好似变了个模样?
从前见他,虽服御朴素,但一向俊逸肃肃雍容清朗。如今形销骨立,眸中透着寂杳,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伸出手去都无法触碰到。
难道说,此时丁贵嫔已不在人世?那之后的蜡鹅厌祷
“姑娘为何伏于街头?只管说来,莫怕。”他出声道,神色如初,却隐隐透着哀戚,似是明知手执荆棘仍极力握着。
桐拂候了候,原以为这姑娘会开口,不料她却始终沉默。心头一跳,莫非这便是自己?可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她如何说得清楚?方才那马车上,耳边犹如鬼魅的声音,又是何人?
他耐心等着,没有催促的意思。眼前的女子,穿着寻常歌姬的裙裳,面上青纱遮去大半只露出眉眼,素手紧拧着琴囊的锦带,恍然凝思。额上应是方才擦在了何处,沁出点点朱砂般的颜色。
锦带上悬着一枚檀木牌,他伸手取了,念道,“明漪”
桐拂身子猛地一晃,明衣?怎么会是明衣?!
他又赞道,“好名字水色清明,濯濯涟漪。”
她松了口气,是此明漪,非彼明衣。还好还好
他见她蹙眉又舒展却始终透着不安,出声安抚,“明漪姑娘可是身子不适,一时说不出?”
桐拂忙点头,这般借口倒是正合心意。
“姑娘可有住处?”
她摇头,这地方除了玄圃和覆釜岩下十八村,她哪儿也没住过。
“无妨,待姑娘身子好了之后,自会送你回去。”他道。
之后,他再没出过声,阖目端坐。悬炉生烟袅袅,将他面目时时掩映,纷纷错错,那身影仿佛随时会与那青烟一同散去。看久了,她觉着心中如钝刀磨砺,痛楚暗哑丛生,她不得不垂下目光,掩去仓促张皇。
桐拂没想到又回到玄圃,比起这琼台玉宇,她倒宁可眼前仍是册库林立的梁洲。也很快见到了湛如,较之从前,湛如并未有何不同,只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不过只是一瞬,短暂到令桐拂觉得或许是个错觉。
湛如领着自己去的地方,在玄圃极偏僻的一处。临着水的屋阁,除了苇草鸢尾水竹,并无雕琢颜色。琴被置于临窗安几之上,一旁是刚送来的裙衫。
“明漪姑娘不妨先沐浴更衣,太医随后就到。”湛如在那案后坐了,没有离去的意思。
桐拂捧了衣物入了后堂,热汤腾腾,澡豆馨香,闻着似有丁香、青木、奈花、白蜀葵沐浴罢,好不容易将啰里啰嗦的裙衫穿罢,长发随意挽了,就听身后一句,“明漪姑娘当真是歌姬?怎的连发都绾不起?”
桐拂方要转身,已被湛如按坐在铜镜前。尚未看仔细,觉着肩上湛如的手一僵,紧跟着是湛如难得失态的脱口而出,“九微”
桐拂这才看清镜中的自己,那眉眼面目的确与沈九微极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