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在窗台上趴了很久,看窗外的杨树已生出许多嫩芽。满地上已有了斑斑点点的树影,有几条树枝还竟相伸进他家窗户。树影里有着满地的麻雀,有人走过,立即扑腾腾飞起一片。有一只竟没头没脑地飞进他家。立即关窗锁门,看雀儿只静立在灯罩上,小脑袋四下张望。他正欲设套抓鸟,却听见门被敲得声响,他妈在走廊大喊:“关门干啥呢,没看几点了,还不快走。”李冰开门,指指灯罩,妈说:“你赶紧去上学,这鸟我来抓。”就去取了脸盆,麻雀已不再惶恐,从书架飞到电视上。他妈用筷子支住盆沿,又撒下一把小米,一根绳从盆连到手上。麻雀还是不动,他妈退到门外,虚掩着门看动静,麻雀终于扑腾着飞下来,享受起大餐,他妈一拉绳,就扣住了。李冰拎了书包飞一般跑到学校。教学楼上的大钟还差十分钟,二楼阳台上许小晴一身牛仔装,不经意地看他几眼。他上了二楼就停住了。许小晴侧过头来看他,他就一直走到许小晴旁边,并排站着看操场喧闹景象,半晌无语。李冰在等许小晴先说话,可时间却似凝固,嘈杂喧嚣中是彼此长久的寂静。李冰就有些不自然起来,想先打开话匣子,又不知说什么,尴尬地过了一分钟,他想起他妈抓鸟的眼神,瞅准时机拉绳的狠劲,就转过头,憋足劲说:“许……”一阵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蒋英来了,李冰立刻紧张起来,像老鼠见了猫,逃之夭夭。
一连几天,许小晴总是早早扶在阳台上,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目送李冰走进学校,李冰如坠入云雾中,送卡前后怎会判若两人,琢磨个中缘由,却终究得不到答案。一次和一小男生的闲聊却让他留了心。男生愤愤不平地说:“许小晴竟然认识了周滨臣,别看她现在跟周滨臣在一块,其实耍他呢。许小晴这人我清楚,一个字,骚!她原来把我班多少男的耍了,现在又上档次了玩开初三的,小心她没玩好别把自己玩进去!”李冰着实吃一惊:“不会吧。”“你不信,你可以随便问问李佳王艳她们,有谁不知道。”李冰说:“这事跟我无关,我才懒得问。”“你不是喜欢许小晴么?”李冰说:“别听他们胡说,根本没那事。”李冰最终真没相信,后来听人议论起,才得知这男生曾追过许小晴,有一次被当众拒绝,又遭奚落,这才心中怀恨,四处造谣。他不屑于小男生的话,但对周滨臣这个名字却总是耿耿于怀,后来他安慰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要瞎起疑心。可事实终究存在,两人的亲昵也终究让他撞见了一回。头强家在学校旁边,站在楼上可尽览校园风景。这天他刚从头强家出来,竟无意中从散落于操场的嬉闹的学生中看到了周滨臣,他坐在台阶上看一本杂志,身旁许小晴喜笑颜开地述说什么,许小晴如蝴蝶一样围绕在周滨臣旁边,一阵飞开不远,一阵翩翩而至。李冰看见这画面,气得腿脚都哆嗦,他心里在懊悔啊,自己日思夜想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气过之后,他也渐平静了,有时又回想起夕日相处的画面,许小晴似有很大魔力,让他仍念念不忘,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艰难度日。
他忽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不知何时胡子已窜出一大节。他满目萧然地走进学校,许小晴好像还在二楼阳台上。就在他上楼的时候,许小晴又迎面走过来了。他突然激动地在等许小晴先开口,可直等到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又失望了。
校长在升旗仪式上大谈宏扬爱国主义精神,谈到了抗战的岁月,说到激动处也不免热泪盈眶,师生们都为之动容。李冰也特意准备了一篇《颂英雄》的国旗下献词,边说边看着校长,竟也不由哭出声来,说完校长带头鼓掌,用纸巾擦眼下的泪。李冰走下台,有人不屑说:“不至于吧,这都能哭。”李冰并不认识说话的,任凭流着泪站到队列里,薛老师跑过来塞给他一张卫生纸,说:“说得好,擦擦。”他看看校长仍红着的眼眶,他心里明白。校长快60了,精瘦如柴,身板笔挺,从小的思想品德课都是校长在带,校长是退伍军人,常教孩子们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校长在老山前线打过仗,说和平来之不易,有现在的条件学习要珍惜。有一次,李冰无意中看见校长露出的退,竟是一支塑料的假肢,便由衷的尊敬这位革命前辈了。眼看就到清明,爱国教育并不止搞形式,实际行动就是学校组织六年级和初三两个毕业班祭扫杨虎城公墓。说到出游一天,全班人都兴致勃勃。杜凤半开玩笑地说:“再过两天去扫墓,可是你和许小晴约会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