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刚出宫门,甩开围堵他的还不死心的诸官,坐上豪华牛车,就吩咐仆从去传召潘滔、刘舆等人在太傅府汇聚。
不过片刻,又唤回仆从。还是先让他们得知发生什么事情再说。他实在不愿亲自去讲述刚刚在宫殿里发生的事情。
是怕暴露了自己的丑态?心虚?还是恐惧?司马越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
他们都有亲人当朝,发生这种事情,没有谁不会聚集家族内的翘楚商议。这样也好。顺便还能从中侧击各家族的态度。
“父王!”
“王爷!”
刚进了府门,司马越就听到迎面而来的世子和王妃的问候。
“吩咐下去,可以开饭了。”王妃打过招呼,就转身朝总管吩咐。然后才发现自家王爷神情中的不对。
“王爷,怎么?累了吧?”王妃轻声问道。走过去,帮他解开大氅,又接过奴婢递过来的皮袄,替他披上。
司马越有些恍惚,乍一见妻和子,陛下那番话就不可抑制地浮现在眼前。裴妃一脸雍容,两人成婚多年,感情一向和睦。三十多岁的年纪,颜色不输府里年轻的妻妾。
自从起兵专权后,司马越就感觉自己对女色失去了兴趣,反而原来渐渐疏远的王妃,依旧温良贤淑,治家有方,更对自己的脾胃。
再看向一旁的世子,执礼恭顺。他子嗣不昌,这是他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再过两年也要行冠礼了。
他知道他这儿子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温顺。近年来自己为了争夺朝权,对其疏于管教,被一些奴仆带着,胡作非为,欺压良善,但在府里却一直十分孝顺、温良。因此他也就没有戳破,甚至还有些“窃喜”儿子的心计。
司马越不愿多说什么。他实在不敢开口。是告诉他们,朝堂发生的荒诞?还是告诉他们,未来的残忍?他怕从妻儿脸上看到恐惧的表情。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不出今晚,这些事情必定传遍洛阳城。自己等人都会是各个府邸,甚至百姓家里,饭桌上的谈资。
世子被杀,王妃被贩卖。不知会有多少污言秽语、丑陋想象加诸于身。特别是关于王妃的闲言碎语,作为男人,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想象会传出什么样的话。
同样遭殃的还有王夷甫。至于陛下,还有后妃,关于他们的言论,作为天子,黎民还是多少会有敬畏的。而他呢,权臣……不知有多少人心里是恨他的。
想着,司马越就想大吼一身。
司马毗被父王看了一眼,浑身瞬间从头凉到脚底。难道自己做的事情,被父王发现了?他低下头,忐忑难安。
裴妃也感觉到王爷的情绪十分不对,没有继续言语。猜测着今日朝堂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新皇帝不满自家王爷总揽朝政,两人发生了矛盾?
心想着,她也不敢开口劝。她其实并不赞同王爷这几年的行事,出身名门,她也见多了族内各房暗斗。但跟皇权的斗争,却是小巫见大巫。六年前,族兄裴頠被屠满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用过膳,司马越一言不发,王妃和世子都见机退下了。直到管家传来潘滔、刘舆入府的消息,他才缓过一些神色。
……
皇宫。
司马炽喝了两碗羊肉汤,又添了一碗白米饭,吃完这才放下碗筷。桌子上余下的麦饼、麦饭以及生鱼脍等,他都没有下筷。仅看成色,他就觉得难以下咽。
吃惯了第九大菜系——食堂,本来不会挑食,但这个时代的食物着实没有后世那般花样,乏陈可数。不仅花里胡哨少了,就连调味品也不多。
生鱼脍看着还勉强好,刀功非常棒,生鱼片被切得薄如蝉翼,雪白晶莹,旁边除了葱姜蒜,别无调料。但这东西后世不流行,他并没有吃过,也暂时不想尝试。虽然司马炽原身记忆里对其有着残存的味觉记忆,显示还好,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麦饼和麦饭更不用说。现在可没有后世那种白面技术,也没有完善的发酵技术,麦饼呈灰黑色,麦饭则是灰色的面糊糊,仅从原身记忆里获取的味觉体验,他就已经拒绝尝试。
最后选用的羊肉汤和白米饭,下口也远不及后世精细,羊肉汤膻味十足,佐以葱姜蒜,特别是还有花椒,味道真是难以形容,但还是能入口,除了偶尔吃出一颗花椒,麻上半天外,其余跟后世差别不大。
白米饭是纯手工舂的白米,又几番挑拣饱满、去壳完全的米粒,蒸煮而成。若他不是皇帝,可吃不起这种食物。只是第一碗白米饭刚盛上来时,却被浇了一勺羊油。
他只好不动声色道:“今日口乏,别加羊油了,清淡些。”
天未亮就折腾到现在,终于吃了饱饭。司马炽才觉得精神气又活了过来。
一番演戏、忽悠,让他疲惫不堪。若不是生死相迫,估计怕是他也没有今日这等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