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密,树林间蜿蜒崎岖的樵径上走着两个人,当先的是个个子极高,长手长脚的胡女,她背上背着的则是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俊朗少年,少年背上背着个巨大的包袱,里面装着的赫然是孙不仁及孙不义的六阳魁首。
“哥舒”
“嗯?”
“你说我的腿会不会就此坏掉,还有我们何必连夜赶路,天亮后再走就不行?”
“我检查过了,姑爷你的腿没事儿的,快的话或许到明天就正常了。那地方血腥气太重,不管是引来凶兽还是华阳余孽都危险”
少年“嗯”的一声认可了她的道理,下巴在少女的团子头上蹭了蹭,但终究不如用手来的习惯,“哥舒你懂的还不少嘛,我重不重?”
少女咯咯一笑,“姑爷像个孩子,可比我举的青石轻多了。你那曲子词里说天涯地角有穷时,我能背着你走到天涯地角都不累,姑爷你信不信?”
少年又蹭了蹭少女栗色头发的团子头,“信!”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沙沙的脚步声中,“哥舒,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们逃出城时走水路有船,我没有,泅水跟着就慢,停船的地方水流又急不好靠岸,入山之后更不好找,还是靠着宿鸟惊飞才寻过来的。姑爷跟他们站的太近,他们人又多,我也不敢动手,怕……
总之都是我不好,手脚慢又没走过绿林,真遇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害姑爷入了险地还要担惊受怕”
少年静静听她说完,攀着少女肩膀的手紧了紧,“哥舒啊,你真是个傻丫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要没有你我就死了”
少女或许是被痒痒着了,咯咯的一笑,声音像银铃,更像黄莺。
“哥舒,你说我的飞刀为什么那么不准?我是个男的,还比你大,连你都打不过多丢人”
“练武是个水磨功夫,急不得的,姑爷才练了不到两个月,危急关头就能用已经很好了”
“嗯”少年晃晃头勉强接受了少女的解释,因为这个话题蓦然想及一事,“哎呀,我那柄射失的飞刀忘了收回来”
“那刀又不值钱,姑爷想要再多打几把就是了”
“谁说的?刀虽不值钱,我的字号却值钱的很,要是哪个绿林同道看到‘天上地下,例不虚发’的飞刀空钉在树干上,岂不是要笑死?想我初入绿林就遭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少女笑出声来,却听背后少年犹自庆幸道:“还好我在刀上刻的不是‘小宁飞刀,例无虚发’总算没把字号亮出去”,当下少女再也忍不住的纵声大笑,半天加半夜的疲累就此烟消云散,心中直有说不出的快活。
笑过之后少年总算是住了口,少女却意犹未尽,“姑爷你怎么知道孙不义有问题?”
“我哪儿知道,但当时情势太危急,只能先大言惊人把孙不仁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能阻止他拿刀砍我”
“你是瞎蒙的?”少女想及此前刚到时看到的险状,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你怎么知道孙不仁他们会听?”
“任何人遭遇到孙不仁那样一败涂地的惨败后都会想找一个‘不是我的错’的说辞,只要有人这样说,他就一定会想听,这是心理学,是人性的弱点,嗯,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少女听不太懂却莫名觉厉,“姑爷懂的真多,不过你指出孙不义身无伤痕可是确证”
“那是后来才注意到的,他在重狱住了两个月,出来又赶上逃命,就这还有力气砍我,没鬼才是真见鬼了”
少女连连点头,“那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就因为他出手杀了孙不义?我也听到了他的解释,没问题啊?你是怎么确定的”
“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拿什么确定?”
少年撇了撇嘴,“不过当时情形他们一旦不内斗,我就有杀身之祸,既是生死攸关也就只能咬死了说。”
少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少年则是嘿嘿一笑,“想赌把大的却输了个精光的人心里都住着一条毒蛇,猜忌、多疑必不可免。只需抓住这一点撩拨,孙不仁即便不怀疑那鬼男人也会怀疑向二,他们可都是山匪中的当家,当家的一乱,局势又岂能不乱?”
“哦”少女懵懂的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道左的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腻腻的轻笑,“别人杀人用刀,你杀人用嘴,坏鬼书生名不虚传,孙不仁兄弟和花清香死在你手中不冤”
随着说话声,一道亮光破空而来正插在少年头顶的发髻上,少年伸手一摸却正是那柄他刚刚还心心念念的天上地下,例无虚发的小宁飞刀。
“谁?出来说话”
腻腻的轻笑声左移了十丈有余,声音也飘忽的厉害,“这世上凡是见过红线女真容的都已是死人,宁坏鬼你真想见我?”
“你斗得过她吗?”附耳低声连问了哥舒两遍,有些发呆起来的她才反应过来,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跟判断的差不多,宁知非下得地来,反手就将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的哥舒紧紧藏在身后,向着声音结束前的方向温润笑道:“绿林高人历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两个十来岁的小辈能聆听仙音已是荣幸之至,岂敢再有奢望?相见不如怀念,仙子且容我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