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安排父母亲坐在了后座,那是他第一次话多。他跟女朋友旁若无人的聊起刚才接她的地方有个干锅羊肉,它的香味能飘过对面的东馨公园,还有刚路过的早点铺子,卖的就是他们最爱吃的荞面圪坨,全城爱吃这玩意儿的人都吃过......
母亲像刚给父母毒打过一顿的孩子又获得了他们的原谅一样,一边挂着泪珠,一边兴奋地表达着自己的通情达理。
“过年的礼你不要准备,上次老朱家还有我四爹那小子拿来那些牛排,我都分好了,每家一份,三姐可怜,我给买了一件羽绒服。大哥二哥家日子一般,我也给买了衣服!”父亲静静地听着贤妻为自己分担了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脸上皱纹渐渐舒展,眼里射出一丝感激的光芒。他悄悄凑上脸问:还有钱吗......
到达医院门口,小穆麻利下车为母亲开车门,依然是那副谦卑拘谨的样子,他微微欠着腰,帮母亲拎着包,安顿母亲:“嫂子,过两天我回来跟李姨他们打扫家,您照顾好程晨就行。”
母亲满腹心事叫他赶紧回去不用送,自己大步流星找到了医院尚未启用的一个“废弃医疗器械室”,在那里给李姨发号施令。
她得十万火急将兀自献的那把无名殷勤落实到位,毕竟,如此在外人面前给丈夫泼脏水不是自己的风格,也不是一个矿长太太该做的事。何况,父亲一如既往的不生气,虽然不是笑着,但还是给了自己稳稳的台阶下。
母亲吩咐李姨放下手里的活,把家里的牛肉平均分配,装成六份,另外,告诉李姨三姑大爹他们的大概身高体重,叫她火速上街,务必在三点之前准备妥当。因为父亲说:回来好几天都没回去看看儿子,我上午下矿处理工作上的事,下午就回家。万一想看看到底给他哥准备了什么衣服呢。
“程晨想吃山药丸子.......”
“吃什么吃?一顿不吃饿不死!凡事得分个轻重缓急,你赶紧忙你的......”
出得那个房间,她再想李姨的话,才发现自己又发了一顿无明业飙。
然而,母亲追悔莫及,一想到大妈赶着一群羊演戏的样子,更是觉得牙根痒痒,平时帮了那么多,现在还要自己送去衣服,孙猴子也想吃唐僧肉啦?可惜,她至今都不知道二妈当年是怎么样的一副母夜叉的嘴脸。拍拍胸脯想想,自己的亲姐亲弟给过多少,轮上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老鸟?!
他们各个家的孩子,日子都过得风生水起,除了大姑家,他们都凭着谁?自己现在融资欠下这么多,站在闺女住的地方就能看见,满城都是忙活的塔吊,万一房子卖不出去,将来都不知道怎么过活,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给自己的孩子打点后路,每天同情这个可怜那个,谁同情自己?
她索性不能平息这股不知何起的怒火,越想越气,越气走得越快,仿佛自己是随风而前的大火球。她找不见电梯,看见步梯就上,走了两层觉得路线有误,又原路返下来,偏巧,楼梯中间靠右已经有人坐着抽烟,旁边放着保温壶。母亲视而不见,一脚踹上了壶,不锈钢壶像被人射的点球一般,“噔楞楞”飞滚下楼梯,一头撞上了墙,给墙狠狠弹回,又扑上了楼梯护栏力气才慢慢减弱,最后像陀螺一样转了几圈停在门背后。
“看不见这是人走的地方吗,放了这么个玩意儿?”母亲凶神恶煞,终于找见了出气筒。
“它在这儿,你走那儿,你看不见吗?”那人手指戳地,翻着白眼儿争辩。
“没--看--见!”母亲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