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裘聪明和白静差不多睡下后,展昭昭开车离开酒店。这是个沿海旅游城市,大部分设施方便游客出行,展昭昭沿着路标开到海边。
夜间的海风大,一望无际的黑蓝。展昭昭无法欣赏它的美,她喜欢水,是小桥流水的水,是山间奔流瀑布的水,却不喜欢海,因为它太广阔,太神秘,会让她无端产生敬畏和恐惧。
“几百年前,这片海有过海怪。”上井从黑暗中出来,跟展昭昭一起靠在车上,“我看你出来,就过来了。”
“裘,没事吧。”
“在我们发现之前那么多年,她都过来了。”
展昭昭不再说话,她的头很沉,远途旅行是她最害怕的事,被称为世上最稳的动车还是能让她晕车。她的身体就像是不小心流入凡间的残次品,并被装入一个更无用的魂魄。
上井打开车门让她进去,自己依旧靠在车身上:“用灵力可以远途传送,特别方便杀人越货再去几千里之外的地方销赃。”
“很好的致富法门。”展昭昭最多只能移动十几里路。
“我不需要富裕,仅仅是让这具身体活着而已。”
他穿了一身黑,在远处照来稀疏近似于无的光线下,他只剩下一个大致人形轮廓,展昭昭跟他仅隔一道车门,也很难感受他的存在,仿佛一道光影构成的影子。
上井开口,声音在海风里显得苍凉嘶哑:“他一定不会对你讲起我,看到也装作没看到,我本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手插进兜里,发丝轻微抖动:“我恨他,恨的入心入骨,连血管里流的血都恨他。刚才我差点控制不住想杀了你,从知道你们之间有灵契时开始,我每天夜里都想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摆在他面前,看到他难以置信又震惊的表情,我,我也不会开心。”
“可我改主意了,我得用更狠毒的办法伤害你,才会让他一直难过,就像我一样的难过,活在人间地狱里,几百年几千年无法解脱。”他讲的话的确有切骨的仇恨,但语调却出卖他的内心。
展昭昭打开车门下车:“你讲给我听,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你根本不会这样做。”
“是,我杀不了你,也没法真正伤害你。你们之间有灵契,只要他活着你就不会死,就算你飞灰湮灭,下通冥界,上统星宿的玄武大神,凭借你的一缕神识或者魂气都能够重新把你造出来。”
海风愈强,夜间展昭昭特意加了一件风衣,如今在夜风里猎猎作响,鼓动腋下生风,翩然欲飞。上井说恨之入骨,的确是刻进骨里的深情无法诉说无法排解无法实现便成了恨,然而究竟是在恨自己还是恨玄武,或者是因为恨比任何感情都长久,便用恨代替纠缠折磨他几百年,于玄武却毫无意义的深情厚意。
展昭昭站在上井面前,她活的年岁实在太少虽说深情不在年龄,成熟不在年高,但她明白情感可以用语言表达,却无法用只言片语让人得到安慰。她也默默的,顶着头疼陪上井看月光下海浪一浪一浪的往上涨。
看了一会,展昭昭问上井:“潮水是不是涨的有点过分,还有点‘呼浪呼浪’的声音。”
上井大概是没有想到展昭昭反应会如此的迟钝:“他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怎么用灵力打架,其他的,都是我自己在危难关头摸索出来的。”
上井微微低下眉眼轻哼一声:“你有玄武大神的灵力护身,一般小妖小怪遇着就吓退,有点见识的也会自动退避。你若需要招来几个低阶小仙做帮手都行,确实不需要再学其他,而且他本意也不想让你过多的运用灵力,肉体凡胎用太多大神之力,会折寿。”
上井说话之时,海浪剧烈翻腾成海啸,但他的说话声还是清晰的传到展昭昭的耳里,展昭昭内心快速的分析了一下情况:上井没有跑的意思并且毫不在意,说明他们没有危险。她就继续装着也很淡定的样子任海水涨到脚下,漫到膝盖。奇怪的是她没感受到水的寒湿,海风咆哮着大声,但风也就大到吹起她风衣的程度。
海面之上狂风巨浪滔天,汹涌澎湃,如同饿虎群狼,又如惊雷阵阵。展昭昭从中觉察出不同于寻常的气息,但既非阴气也非妖气更没有阴邪之感,她暗自揣度:是遇到虾兵蟹将在操练还是哪吒又来洗澡跟龙王的儿子打起来了。
狂浪席卷中,展昭昭看出浪是有形状的,似兽非兽,似人非人,昂昂的立起如同传说中的护法大神,她眼前忽而出现搜索的资料,其中一条说真武大帝身高百丈,难道是他曾经在此降魔留下的影响,时隔多年感受到他的灵力便出现了。
浪头一次比一次靠前,仿若巨人一步步在向他们走近。
“你不跑吗?”
展昭昭仗着玄武跟她说过可以请龙王帮忙:“你不跑,我也不跑。”
浪打下来,展昭昭还是条件反射的闭目缩起脖子,却没有她想象中劈头盖脸的水浪冲击,一阵虚空的力量从身边退去,一切都像场大型的3D模拟场景。没有浪,没有及膝的潮水,仅余不大不小的海风还在继续吹着。
上井坐进副驾驶:“回去吧。”
“你特意过来看这场景,讲讲呗。”展昭昭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