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苏镇向南三百余里,乌布十三族古氏族统辖的方圆一千七百余里的地界上,身背长条布囊的虬髯客,走在分割两族的连绵大山的山道上。
春风拂山岗,荡起满山绿叶与尘嚣。
虬髯客黎春城迈步在前,在他的身后,一个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尾随跟着。
那少年身形削瘦且淡泊,破衣烂衫,脸上脏兮兮,唯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有神,普通中带着几分清秀的一张脸。
少年始终走在山道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中年人的背影,那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更有一丝难以言明的倔强。
少年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裤腿,并不敢走太快,与前面的那个虬髯大汉,始终维持相差五六十步的样子,一旦自己走快了,或者前面的中年人停步,他就连忙停下,站在路边。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跟着我,就能有饭吃?”
虬髯客坐在路边的地上,背靠一棵山树,取出一块烙饼,就着酒水吃了起来。
少年见状,就地蹲在路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啃了一小半的野果,也吃了起来,下嘴很有分寸,绝不大口。少年只吃了几小口,又将野果包起,放入怀里。他答非所问道:“你从哪儿拿出来的东西,这一路走了两百里路,你身上的干粮就无穷无尽,藏哪儿了?”
“你爹娘的死,与我无关。”黎春城一个烙饼下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望着那个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少年,平静道。
少年在听到虬髯大汉提到自己爹娘的死,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他只是道:“可你见死不救。”
“你能杀了那些个贼人,却眼睁睁看着我爹娘被人杀死。”少年拽下路边的野草,补充道。
黎春城笑了,说道:“谁说江湖路边不平事,就要仗剑直言,不该有自不量力,见死不救两说?”
“歪理。”少年蓦然瞪眼看向中年人,旋即又连忙收回,想怒不敢怒。
一路上,因为流露出怒意,不满,杀心的少年,吃尽了苦头,他长了记性,不学成爹娘常与自己说的绝世武学,绝不再在这个见死不救的高人面前流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若是学成,找不到仇人报仇的他,只能将爹娘死在自己面前的滔天仇恨,算在这个救下自己一命,未来可能是自己师傅的人的头上。
“命贵轻之,当拿得起,放得下。”
少年心有所托。
黎春城望着这个几日接触,越来越懂得把自己内心想法藏起来的十几岁少年,一路上对他的百般刁难,让其从哪里来回哪儿去,归根结底是不忍对他说出当日的残酷事实。
四日前的破庙夜宿,大雨滂沱,三伙人同在这一夜在这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夜宿避雨。
一伙五六人,穿的人五人六,但在明眼人眼中,身上匪气完全掩盖不住,一看就是常干些打家劫舍勾当的匪人。
一伙人,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儿子,看身上的锦衣华服,背着的行囊,像是殷实之家的买卖人。
一个背着长条布囊,腰配一把品稚不俗开山刀的长髯大汉。
一伙匪人见财起意,欲杀人夺财一对夫妻有眼力,看出那把刀的不凡之处,欲趁夜单邀虬髯汉子喝酒,酒中下毒,杀人夺宝。这两位夫妻双煞,同样干惯了杀人夺宝的买卖,也是靠着这个起家,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却教导儿子读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