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也敢质疑司马先生!我看你是……”锦衣少年听到周然的话后,顿时勃然大怒。
“表哥噤声,且听其说完再行质疑也不迟!”轿子主人明显来了兴趣,便出言阻止了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咬了咬牙,连忙称是。
周然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马腹,马背,马腿确为相马的重要组成,凭此三条,选良马自然是没问题,但若要选千里马,仅仅依靠这些根本不够,还是得从马耳、马嘴、马尾等细微之处入手。”
“马头高峻如削成,方而重,应该少肉、如剥兔头。寿骨要大,如棉絮包圭石,嗣骨宽阔、狭长,额方且平顺,易骨要直,元中要深,颊要开且紧。”
“这倒是个新奇的理论。”轿子主人喃喃自语道。
“纸上谈兵谁不会,他说的那些可能都是胡说八道。”锦衣少年冷着脸道。
周然沉吟了片刻,说道:“也好,不如殿下命人把那匹照夜玉狮子牵来,草民可以用此马作为范例。”
公主殿下也是心存疑惑,因此并没有拒绝周然的要求,微微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王公公,你把那匹照夜玉狮子牵来。”
“是,殿下。”
王公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牵来了不远处的照夜玉狮子。
照夜玉狮子看到周然,歪了歪高俊的马首,极为老实站立在原地。
锦衣少年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照夜玉狮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着马的面部,冷笑道:“你说骨直颊紧,可是这马的脸颊骨并不直,颊宽而松弛,并不符合你说的情况!”
“这匹照夜玉狮子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你这刁民,果然是满口胡言!”
听到这话,轿子主人沉默不语,似乎也心存怀疑。
周然看了看锦衣少年,又看了看轿子,表情有些愕然。
“怎么?被我拆穿便无话可说了?!我早就知道你这贱民不怀好意,为了攀龙附凤行欺诈之事!实在是罪不容诛!我……”
看着锦衣少年越说越离谱,似乎马上就要给自己安下抄家灭族的罪名,周然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看来你是根本不懂凤骨了!”
“凤骨!凤骨是什么?难道被我揭穿之后,又来编造谎言?你这贱民,实在是不值得怜悯!若不是……”
“凤骨?这匹马有凤骨?!”轿子主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锦衣少年今天被三番五次的打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他并不敢对轿子主人发怒,只能把仇恨全部算在周然身上。
“看来殿下是知道凤骨了。”周然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在锦衣少年看来,就是在嘲讽他的无知。
贱民!我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锦衣少年眼睛闪烁不定,脑海中满是恶毒。
“凤骨之说,出自《伯乐相马经》,乃是九国割据时,魏国的伯乐孙叶才所著,孙叶才是相马集大成者,而《伯乐相马经》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相马奇书,成为后世相马之士必备之书。可惜的是,后来的焚书坑儒事件,导致这本书的失传,只留下了半篇总纲。”
公主殿下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在总纲中,明确提到了‘面骨如凤,万中无一,是为马中极品’这句话。”
“殿下博学多才,草民佩服。”周然拱手弯腰,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接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站起身来,继续说道:“面骨两侧舒展,宽而匀称,如蝶翼,便为凤骨。具有凤骨的马,万中无一,只要没有其他身体缺陷,就算是在千里马中,也是顶尖的那一档了。”
“凤骨马,没想到呵……”
公主殿下在轿子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然也不敢打扰她,只是静立原地,听候吩咐。
好一会儿,公主殿下才缓过神来,轻声道:“你继续说。”
“是,殿下。”周然点了点头,“这第二点,就要从马眼来说了。”
“马眼,是选马的又一张根本。眼位要高,大概位于马的额下一指,眼高则视远,视远则无所畏惧。眼睛必须饱满而有光泽,目大则心大,心大则遇事不惊。”
周然顿了顿,指着眼前的这匹照夜玉狮子,道:“这匹照夜玉狮子,虽然眼睛充满光泽,但是马眼较小,且位于额下一指半。便说明此马不仅目力差,而且胆小。”
“呼哧呼哧……”照夜玉狮子喘了几口粗气,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周然在说它坏话。
看来还有些不服气了……
周然嘲讽的瞥了它一眼。
就拿刚才出现的场景来说,换成其他任何一匹马,若是在不奔跑的状态下,就算眼前突然出现什么东西,也不会如它一般,被吓的腾空而起。
周然前世阅马无数,对于马的一些习性,还是非常了解的。
马和人不一样,决定一个人性格的要素有多种,比如环境、修养、阅历等等。但是,决定马性格的就只有一种——身体的特性。
……
“呵呵。”一阵冷笑打断了周然的思绪。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偷偷看了看轿子,发现轿子主人并没有阻止他说话的意思,随即开口道:“你说它胆子小?你知道他的原主人是谁吗?”
周然不知道,摇了摇头。
锦衣少年微微昂首,颇为敬仰:
“它的原主人,便是程敬年将军!”
“程敬年?”
“原来是程将军!”
“是那位被追封为忠勇伯,谥号勇毅的程将军?”
“没错!”
程敬年三个字一出口,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无不面容肃穆,就连一直表情阴鸷的王公公,也露出了相当的敬意。
周然不知道程敬年是谁,他也不去询问,他觉得锦衣少年一定会主动帮他解惑。
锦衣少年很听话。
“程将军忠肝义胆,在秦城之战时,被南蜀大军围困三日,拒绝敌人招降,为保城中百姓安全,程将军带兵出城,和敌人殊死一搏,杀敌百人后,最终力竭而亡,为援军的到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而这匹照夜玉狮子,就是程将军生前坐骑。正是它,奋不顾身的带着程将军的遗体冲出了敌阵!”
锦衣少年转过身来,目光冷厉,直视周然。
“这是一匹征战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好马!”
锦衣少年一字一顿,声音逐渐变大,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注入周然的灵魂中。
奋不顾身的带着遗体冲出敌阵?
怕不是逃跑吧!
周然颇为无语的看了看照夜玉狮子。
照夜玉狮子歪着马首,一脸无辜的看着周然。
“真是一匹好马!!”
“忠勇之人理应有忠勇之马!”
“唉!可惜不能上场和南蜀贼寇大战三百回合!”
“这小孩子还说马胆小呢!”
“黄口小儿,信口开河!侮辱忠勇伯之马,真是该管教一二!”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敬仰程敬年者有之,不屑周然者有之。站在轿子后面的将士们,大多皱着眉头,好像周然评价的“胆小”,不仅是指照夜玉狮子,更是影射了程将军一般。
酝酿了一会儿,锦衣少年环视四周,高声道:
“一位视死如归的战士!
一位马革裹尸的将军!
一位为国捐躯的英雄!
就是这样一位英雄的坐骑,居然被一个黄口小儿侮辱为‘胆小’!”
慷慨激昂的陈词,极大的激发了将士们的情绪,他们眼神冷厉,全身杀气翻腾,似乎下一秒就会拔出刀来,把周然剁成肉泥。
为首的那位将军微眯着眼睛,似在打量着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锦衣少年露出一丝莫名的冷笑。
这次保护车队的冯将军,正是来自那一次征讨南蜀援军的首领。
而且,他还是那位程将军的朋友。
这下有你好受的!贱民!
锦衣少年在心中得意道。
……
若是普通人面对这些久经沙场战士的气势,估计早已瘫软在地了。
周然淡定的静立原地,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深浅。
你就装吧!贱民!
锦衣少年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周然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