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尚未亮,李世珪便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向来有觉就睡的他,最短一觉两个小时,最长也就六个小时。
而一天则最少要睡上三觉,亦或是睡够十个小时。由于昨天白天那一觉一直从中午睡到了下午,所以晚上这觉自然没睡太久就醒了。
但是幸子小姐似乎比他还要早起,这时正在房间内的单独卫生间中洗漱。
而等到幸子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世珪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眼睛躺下了。
“去哪?”就在幸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离开卧房的时候,世珪忽然开口问到。
“去厨房冲杯咖啡,做一块三明治,然后拿着它们去楼上的琴房一边吃早餐一边写歌。”幸子回答的很是自然,对于他突然醒过来叫住准备离开房间的自己的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对任何的惊讶。
“是么,正好我这么早醒也没什么事干,一起吧。”
“一起?”
“是的,一起。一起做早餐,一起去琴房。”
“你会做三明治吗?”
“三明治有什么难的,敷衍版的精致版的我全都会。不过说来奇怪,当我听到咖啡和三明治时,下意识还以为是罐装咖啡和包在真空塑料袋里的三明治呢,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己用水冲咖啡喝用手做三明治。”
“如此说来,你也并非是100%的了解我嘛。”
“人心都是会变的,这世上除了死亡和我的永恒孤独,几乎再没什么事情是‘一定’和‘必然’的。”
“那个……抱歉,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选择了独身吗?”幸子与他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开口问道。
“原因太多,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清楚。在这等我,我去里面洗个澡顺便换身衣服,十分钟内出来。”
做三明治确实如他所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而他也正好有学过怎么做出一份好吃的三明治。
因此不到短短十分钟,珪便在厨房做了一盘两人份的三明治。也不知是他心情好,还是一份做得太敷衍一份做得太精致会显得很失礼,那两份三明治,他居然全都做的是精致版本的。
“嗯,真好吃,没想到你真的很会做三明治。”
“怎么在这就吃上了,不等拿到琴房再吃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又不是要召唤仪式怪兽卡,要什么仪式感嘛”
“仪式怪兽卡?”
“怎么小珪你没看过游戏王吗?我还以为你这个年龄段的……咳,我还以为你们男生应该都会喜欢看这类型的动漫才对。”
“既然都说到一半了,干嘛不直接把话说完,好像你突然换句话我就不知道你那剩下半句话是想说什么似的。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
“话不是这样说的,人如果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应该及时终止错误才对,而不是将错就错的把它错下去。”
“你要是早点明白这个理,那天也就不会在北海道做出那样的事了。”
“放心吧,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最长一次写歌用了多长时间。”珪转移话题道。
“具体时间多久还真记不清了,不过至少也有十天半个月吧。”
“那其中令你最自豪最喜欢的作品又是哪一首呢?”
“这怎么说呢……这感觉就像是让母亲从自己的众多孩子里硬选出一个最喜欢的一样,真的叫人好纠结。”
“好吧,那就不让你为难了。我们换个话题,再聊聊别的。”
“谢谢。”
“你这一生,至今为止最幸福和最痛苦的一天分别都是什么时候?”
问完,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就他这样敢说敢问的性格,能活这么大不挨揍还真多亏他显赫的家世了。不过要说明一点的是:李世珪虽然敢说敢问,整日里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但他却绝非是一个口无遮拦,毫无情商的人。
“你不是说自己已经很了解我了吗?这个问题的答桉,你应该自己心里有数才对,何必还要问我呢?”
说完,幸子拿起冲好的还冒着澹澹热气的咖啡,一边喝着,一边离开了厨房。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你皱眉生气。”
“皱眉?我有么?”
“有,而且是不用化妆也很浓密的弯月眉。”换作别人肯定会在很浓密前面加上一句很漂亮,但是珪不喜欢夸人,尤其是夸别人的相貌。
幸子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一只手端着盘子,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说:“你眼花了。我才没有皱眉,更没有生气。”
说话这工夫,二人已到琴房门口,珪抬头看向她,向她伸出手道:“我帮你拿着咖啡,你用钥匙开门吧。”
“不要钥匙,直接拉门把手开就行了。麻烦你帮我开下门。”
“琴房这么私人的地方,平时居然都不锁门的吗,你的心还真是大。”
说着,珪抬手握住门把手,推开了琴房的门。她这琴房不小,面积几乎与她的主卧室相当,不过比起珪家里的那个琴房,就实在是「小」和「巨」的区别了。
既然是琴房,那么钢琴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幸子家的这架三角钢琴虽然看上去挺普通的,和别的钢琴没什么两样,但是珪却一眼就看出了它的造价。
“你这小圆桌摆得离钢琴太近了。虽然放东西拿东西很方便,但要是不小心碰倒了桌子和放在桌子上面的盘子里的东西,就会很容易把钢琴给弄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最好还是把它摆远一点。”
“我应该把它挪到哪去?”
“至少两米开外。”
“听你的,就两米开外。”幸子先将杯子和盛放三明治的盘子全部一起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小心翼翼的将它搬起来挪到了一旁靠墙放好。
等她放好桌子转过身来时,世珪已经揭开了钢琴上的防尘布,并在琴凳上坐了下来。世珪随手按了几个琴键,道:“音准合格,自己调的音吗?”
“你会弹钢琴?”
“那就看你是怎么定义会与不会的了。我有绝对音感,并且能记得琴键上每一个黑白键发的是什么音。”世珪用食指轻轻触摸着洁白的琴键道:“可若真叫我弹,虽也能一音无误的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却无法在其中融入任何的个人情感,听上去……就好像是钢琴自己在弹自己一样。你说这到底算是会?还是不会?”
“你都会弹什么曲子?”幸子走到他身边,半蹲着,与他视线平行道。
“但凡你能说得出名字来的……且只要不是太冷门的,我想我应该都会。”
“那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想听什么曲子。”
“你不是可以未卜先知么,不如你猜猜看我想听什么曲子。”幸子开玩笑道。
“很抱歉,你想听的曲子我不能弹。听清了,是不能,不是不会,所以你不要想着教会我,因为我不想弹那两首曲子,也不想听你弹。”
“为什么?”幸子问。
李世珪站起身,用手擦了擦自己刚刚坐过的琴凳,道:“因为我虽然无法在弹奏钢琴时融入自己的情感,但是却能很准确的听出别人在弹奏中所想要表达的情感——无论是光明正大的也好,还是隐晦朦胧的也好,我全都能够听出。我从那两首曲子里能够听出,家父的内心无比深爱着一个女子,并且将她视得同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贵……而那个人,却并不是我的母亲。”
“可是老师曾经明确说过,那两首曲子仅仅只是他的艺术创作而已,与他本身的经历并无任何关联。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解读。就连某次在节目上说自己曾经谈过恋爱的事也只不过是为了节目效果和收视率而撒的谎。为此还在当年连续出了好几首新专辑和拍了好几部新电影,并且举办了好几场演唱会来向粉丝们‘谢罪’呢。那年真可以说是一向喜欢清闲的老师人生中最忙碌的一年了。”
“其实这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一言以蔽之,全都是因为‘爱’。在电视节目上说自己曾经有过恋人是因为爱,之后说自己是在说谎也是因为爱,只不过心里所爱之人变了,说的话自然也就跟着变了。”
世珪说着,目光看向了幸子左手手腕上戴着的自己送给她的腕表,“看来对于名贵的机械表,幸子小姐虽然嘴上嫌贵,可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这一句话,他很少见是笑着说的,说完,脸上的笑容竟还保持了足足1.5秒之久。
要知道,此人一贯是不苟言笑的,除非他妈明菜跟他说话时脸上偶尔会带点微笑,平时就算是在大马路上捡到金砖都不带笑一下的。
什么?大马路上哪里有金砖可以捡?
对此旁白君的回答是:想见世珪笑,可远比在大马路上捡金砖的可能性还要渺小。而如果此人肯对你笑,那么恭喜你中奖了,而且奖金的金额远比一块金砖的价值更高。当然奖券最好在乾圣十六年,也就是公元2009年以前兑现,因为在那之后世上可就再没有昌德宫李王世子,只有一心会的李会长了。
幸子在钢琴前坐下,而此刻二人的视线,则又差不多回到了平行线上,谁也不用仰视或俯视着对方说话。幸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脸温柔的说道:“小珪你笑起来果然比不笑的时候可爱多了。”
“你不是要写歌么,怎么还不写。没灵感还是旁边有人看着写不出来?还有就是,你用来记乐谱的纸和笔都在哪……所以,你之前所说的来琴房写歌,其实根本就只是临时起意的而已吗?”
“今天确实是我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进琴房。但这几个月以来,我常常有想要把心中那股悲伤又复杂的情感写成歌的想法,只是我一直不知该从何写起。”
“你是否有这样一种感觉。有一首非常悦耳动听的歌的旋律,总是在你半睡半醒,也就是快要睡着,又或是将要从梦中苏醒的时候,突然在你的脑中响起,但当你睁开眼睛,却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心里有一种感觉很想说给别人听,但是话每每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珪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真的有这种感觉欸!我真的……真的……怎么说呢,我每次都想要把它记下来,甚至有一段时间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旁边都摆着纸和笔。可就算是那样,只要我一睁开眼睛,意识从半睡半梦之中清醒过来,那种感觉就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我可以帮你催眠,让你回想起出现在你梦中的……”
“你会催眠?”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打断我。”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请重新来过。”
“重说一遍就不必了,我们还是来说说催眠的事吧。”
“你真的会催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