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盏盏红色目光的映照下,迷雾相对显得渐渐稀薄,一头头庞大的身影从迷雾中显现出来,少典部族人们看到,那是一头头马腹,有着白猿的脑袋和猛虎的身躯,每一头马腹都獠牙外露、口水滴答,眼睛里凝聚着阴沉沉的杀气。
有孩子被吓得大哭,半大孩子们惊慌失措地围绕在母亲、弟弟妹妹和祖父母身边,他们张开双臂,用脊背挡住亲人,想要保护他们,但苍白的脸孔和瞪大的双眼,凸显出内心的惶恐。
而少年猎手们则几乎在同一时间便弯弓搭箭,没有交流,却十分默契,手中的箭指向不同的马腹,没有任何两人的目标是重复的。
他们的脸上透露着坚毅和果敢,没有丝毫的恐惧,目光冰冷,好像一盏盏星光,要穿透迷雾与黑暗,照亮前方的路。
少年们早已成长起来,甚至胜过他们的父辈,不仅不惧猛兽,更加遵从纪律,井井有条,少典部的少年猎手们,已经脱离了猎手的范畴,他们渐渐成为一只军队,虽然只有三十几人,但战力不容小觑。
有一头马腹发出低吼,声音极为尖细,仿佛婴儿。
刹那间,破空之声接连呼啸,一枚枚羽箭刺破迷雾、洞穿黑暗,与此同时怒吼与惨叫此起彼伏,有马腹被射透了眼睛,有的则被刺穿的头颅。
只不过顷刻之间,便有一般巨兽倒地身亡,剩下的也多有负伤。它们的目光中不再凝聚着死亡,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作为神祇的后裔,将吃人当做是天经地义,往来青要山和涌水的人,它们不知吃了多少,但而今才发现,竟然有人拥有这样强大的战力,而这些人杀死它们同伴的武器,它们竟然也没有见过。
那是什么?为什么看起来不大,却有那么大的力量?
那是神明的宝物么?
就在马腹们迟疑时,又一波羽箭破空而来,嗖嗖嗖,每一枚流矢都带走一个残暴的生命,以至于让这些巨兽们瑟瑟发抖。
但是作为神祇的后裔,他们也是神祇豢养的奴仆,它们不能后退,后退即是死亡。
仅剩的七头马腹发出尖锐的咆哮,在冰河上纵跳如飞,辗转腾挪,以一种奇异的运行轨迹避开羽箭的射击,飞速接近木筏上的少典部人。
距离越来越近,少年猎手们眼看羽箭屡屡射空,面色愈发阴沉。近战,弓箭发挥不出强大的威力,而他们绝不是这些身强力壮的凶兽的对手。
他们的心开始收紧,而他们所护卫的族人们,脸色更加苍白,似乎有绝望的情绪开始酝酿。
然而,不知是谁,忽然唱起了歌谣,“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那是霊曾在出征狩猎前吟唱的歌谣,听到歌谣声,猎手们的血脉就会被激活,释放出萨满之力,强大自身。
然而那是霊独有的祭祀之力,眼下吟唱歌谣的人却是普通的族人,她的歌谣无法让猎手们变得强大起来。
有些人已经有所察觉,神农氏以霊将为储君妃,不宜迁徙为名,将霊留在陈城,恐怕就是为了提防少典部的熊变,甚至要削弱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死在迁徙郑地的途中。
然而这是无可奈何的,为了求生,他们只能交出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个主君会允许一个力量将来可能超过自己的部族发展壮大。
现在,神农氏如愿了吧?凶兽们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扑杀而来,弓箭已经难以发挥有效的作用,少年猎手们索性不再浪费羽箭,将弓背在背上,拔出了腰间的骨刀。
他们微弓身躯,埋头凝目,瞪视着越来越近的马腹。他们依然没有熊化,那歌谣声只是族人们在绝望之中的慰藉。
然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唱起了歌谣,“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有那么一瞬,少年猎手们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躁动。
这感觉让他们谨慎振奋,面对马腹的勇气更增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