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狂像是在叹息,“或许敬仰只是兴起,但将门风骨不作假。”
“忠义侯壮烈殉国,他坚守了自己的信念和忠诚,可是他虽然守住了东陵的昌盛,却没有守住三十万大军的性命,他抛下你了,宁疏狂,他抛下了整个候府,他成了活在世人心中的战神,可世人也渐渐忘却他了。”
林炎看向宁疏狂时,眼眶湿润,他可能是醉了,“你说,忠义侯的英灵若在,可会后悔当初?”
为报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忠义侯深受先皇恩德,甘心为先皇守护东陵天下,他亲率宁家军浴血奋战,忠诚无二,可他信奉的主子却不相信他。
自古君臣,最令人寒心的不过一句,功高震主,兔死狐悲。
宁疏狂垂了眸子,原来林炎看得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沉迷酒色、不求上进,甚至逃离军营,就是为了避免皇上的猜忌,若他不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皇上是不会让林家手握重兵的。
“我想,忠义侯是不会后悔的,他和宁家军守护的是整个东陵,如今东陵国富民强,他们的英灵会感到欣慰的。”宁疏狂叹气,“只是殉国之时,会有一丝悲凉吧……”
“可惜我不是忠义侯,没有那种大义凌然,我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流连风月才是最好不过了。”
最好不过,却带着悲惋。
“林炎,我从不认为守护一个家族最好的办法是妥协和逃避,林家不需要你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去委曲求全,只要强大起来,才能守护你所珍视的一切。”
宁疏狂本不是个该说这种话的人,只是朋友一场,又或许是因为同是敬仰忠义侯之人,她不希望林炎一辈子都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他应该和周辰苍一样,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林炎闭上眼睛,喝光了酒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然后就像是醉倒了一样,沉沉地卧在桌子上,什么话都不说了。
但宁疏狂知道,林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听风楼里安静下来,只有说书先生抑扬顿挫、时而激昂时而悲伤的声音,许久才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宁疏狂低头一笑,她知道来人是谁,当初躲着不见她又如何,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得不来见她。
檀香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臭小子,不去军营,来这鬼混,你是真想让我打断你的腿不成?”
中气十足的骂声,林炎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他现在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话,应该已经抱头鼠窜了,再不济也会像说书先生那样慌张地站起来。
宁疏狂将桌上蜡烛的灯罩拿掉了,大堂里亮堂了一些,她的样子越发清楚,只见她点燃了一截香丢进了酒杯中,那正是满堂冷香的来源,因为酒杯里有宁疏狂的一滴血,如今正烧着蓝紫色的火焰……
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吕掌柜的劝说,“林老将军,您别动怒,里面的那位贵客……”
吕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海崖已经站定在宁疏狂面前了,看清楚了吕掌柜口中的贵客,林海崖面露诧异,“你?”
蛊咒已成,宁疏狂站起来,微微福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腐烂的手背,“正是疏狂。”
林海崖此举唐突了宁疏狂,吕掌柜跟过来道歉,“小店招待不周,还请侯女见谅。”
“无妨。”宁疏狂又看了一眼台上的说书先生,“你们都下去吧。”
“是,侯女。”
吕掌柜朝着台上的说书先生挥了挥手,带着伙计退下了。
林海崖不想和宁疏狂多有交集,看了一眼林炎,伸手抓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人提溜起来了,浓重的酒气袭来,林海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混账东西!居然敢来这里鬼混!”
“林老将军,您莫怪他,今日听风楼讲的是忠义侯之事,是我请林炎来一起听书的。”宁疏狂说的是实话,今天这局是她拿林炎当了诱饵。
“侯女不用再为他解释了,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清楚!”林海崖虽然不喜欢宁疏狂,但也不会把对宁疏狂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犬子还要回军营,就不打扰你听书的雅兴了。”
蛊虫在酒杯里振翅,宁疏狂叫住了林海崖,“林炎醉了,您不如留下来一起听书,等他酒醒了再离开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