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临安的第一场雪,在午后黄昏到来。稀疏的雪粒无声,仿佛空气中蒙上一层白色的细纱。无论落在地上身上,转眼就消失无踪影。
这种雪毫无欣赏性,反而多了一些不便。又加之在黄昏,外出的人纷纷朝自己的居所赶回。在临安城东一条大街上,十多骑护着一辆红色大轿,行走在冰冷的石地上,留下一串轻脆的马蹄和车辗声。
这群人走得不急不缓,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泛红,看起来十分精神,有几人在马上交流,不时传来一阵笑声。一个细眼短须的年青人抬头看了看天说:
“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刚好在冬至就开始。但愿它娘的早下早收,否则哥几个又得多受些罪。”
“下雪而已,你们南方人还真是娇气。”在马车左边一个魁梧大汉说:
“这雪在我们灵州,根本就不能算雪。就算那些小孩,也可以赤身在野外走动。”
大汉的话说完,前方侧街转角处,出现九个身穿青衫、头戴圆帽的男子。和他们很相似,这群人也是护着一辆马车,朝他们这个方向驰来。不过比他们规矩得多,大家一句话不说,只顾低着脑袋赶路。
双方人马很快交会,在左边新出现的马车突然停住,前后的人还在继续聊天,魁梧大汉大喊一声:
“小心。”
魁梧大汉的话喊得有些晚了,只见骑在马上的九人,抓起放在马在的刀枪。大汉喊话时,最近的三人已离他们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在大汉旁边的是个年青人,年青人已经瞧见对方抄起武器冲来。一脸大惊,刚抓住马背上的刀,一把长枪从对面冲来的黄脸男子手中递出,眨眼间就来到他面前。
此时年青人的右手还在刀柄上,对方出招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无法躲开。刀刚从匣中抽出一半,听到自己身上传来一道破体声,枪尖毫无阻挡,刺入他的左胸。
第一个同伴被挑下马去,魁梧大汉已经将一把长柄大刀抄在手里。侧面一道刀光劈来,他双手持刀,一刀斜劈,将一个中年男子的大刀架住。
“有人要刺杀韩大人,快带韩大人走。”
魁梧大汉一声喊完,九个刺客,两头各分出三人,已和他的同伴短兵相接。他的武艺很不错,第一刀被他封住后,连向对手攻出两招,要不是有另一个刺客帮忙,对手已经伤在他的大刀之下。
新出现的这队人马十分迅速,待一些路人听到惨叫声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杀了四五人。两头都有刺客,又被自己人挡住,马车根本无法冲出去。赶马车的中年男子被他们杀死,一个身穿官服的年青人从马车中滚出来,露出韩同平那张惊惧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本官?”
韩同平今日高兴,喝了很多酒。第一声惨叫将他从睡意中惊醒,掀开车帘一看,前方有数人在厮杀,为他赶马车的下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他的问话根本是多余的,没任何人回答,他的前后左右仍在杀人。在马车旁边保护他的一个中年侍卫,挥刀劈开前方两骑,对他大喊:
“大人快驾马车离开,兄弟们抵挡不住了。”
中年侍卫的话音刚落,趁他分神之际,一枪如偷袭之箭,瞬间刺入他的左腰。他是韩侂胄为韩同平安排的侍卫长,武艺和魁梧大汉差不多。见他中招后,吐出一大口血将两个刺客迫开。韩同平清醒了,将倒在车踏板上的中年马夫推下去,刚坐正身体,侍卫长被另一个刺客穿透身体,倒在大街上。
这里是富人区,四周全是些高墙大院。此时街上除了两帮在厮杀的人,前后的路人已纷纷逃离。在与两个刺客奋勇拼杀的大汉见马车开始启动,还未高兴一会,一骑冲到马车旁,在大汉的眼皮下,一条长枪刺进他看不到的车箱前方。
韩同平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他想用银子将这些人砸退,以为这些人是仇家雇来杀他的。对方要银子要官位他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放过他,可惜对方没留多余的时间给他。
韩同平已大致知道对方的人数,他的侍卫一共有十五人,比对方多出好几个。没过一会,只剩下六七人。现在根本不敢有其它想法,只想逃回去。这里离他府上不远,只要逃回去,府上还有些护院下人,就算硬拼也不怕这些人。
拉车的马被韩同平打得啪啪直响,可能受到四周血战的影响,这匹没上过战场的马反应十分迟钝。用较慢的速度还未走多远,一个年青的刺客冲到他左面,笔直一枪朝他刺来。
韩同平平时也喜欢舞剑,他那点花式在这些冷酷的刺客面前,可以忽略不计。他晃眼看到对方出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只感觉左肋传来一阵剧痛,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尖深入体内。被这一激,他终于镇定下来。
一口腥红从嘴里喷出,他一把将还未取出的枪杆抓住,转过头盯着陌生的壮年刺客,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说:
“你们、你们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