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退疾当然没有意见。谁都知道鬼神医不好请,别说只是多了四个人,就是再多四十个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一早,是风退疾亲自赶了车来接沧溟一行人的。
而在见到白止的时候,这位惯来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临江楼主人却是失了态,死死的看了他许久,嘴唇抖动着像是惊喜又像是不可置信,最后跪倒在地深深的俯身下去行了彼岸大陆之上的至高礼仪:“晚辈风退疾,见过老祖宗。”
见此,哪怕是沉稳的秋落也不免和长生一起惊讶的目瞪口呆。
白止素来淡然无波,此刻也微微有些失神。只在许久之后,出声询道:“你是,楚风的后代?”
“先祖正是出身白氏,名为楚风。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便更名为风楚白,以风姓传家。”风退疾依然匍匐在地上,讲述着那些少有人知的过往:“先祖临终前曾言及是受了老祖宗的恩惠才得以脱身得到自由,凡他的后代,皆要听命于老祖宗。”
谁都不会知道,风楚白已经逝去多年,白骨风化,除了那一尊坟茔之外再未留下其他,而他口中的老祖宗却依然健在面容尚且如此年轻。
“我当初曾听闻楚风后来也是踏入了仙途,甚至以一己之力开辟了新的门派,怎么你却是留在尘世之中?”白止只是稍一打量,便也知晓风退疾并非修行者,他看上去甚至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一些。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修行至此除非死亡,已经难有什么变化了,而风退疾却依然遵循着普通人所要遵循的生老病死。
风退疾闻言微微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我出生便是经脉不通灵基全无,无法踏入修行之道,便与父亲请命,离开了长兰山到了枫城。”
经脉不通灵基全无虽然是十分罕见的体质,但也不算是没有。摊上这样体制的人,莫说是修行,就是修习武艺也只能学些外功。
白止闻听此言,微微叹息了一声,便不再所说别的。
他蓦地记起了千余年前的白楚风,那个孩子虽然留着皇室的血脉,但是生母是个低贱的奴婢,生下他后便敌不过后宫诡谲香消玉殒了。身为皇子过的却是十分艰难,彼时尘世之间对于修行者的限制还不像现在这样严格,白止尚未完全与出身之地断绝关系。许是见那孩子根骨奇佳一时心生怜悯,他便向当时的父亲白景帝进言了几句。
白景帝性格霸道,不容许别人违逆他半分。尽管也不是多喜欢这个一夜风流的产物,但是他自己的孩子却也容不得下人践踏,于是雷霆手段处死了几个苛待主子的奴婢,给白楚风正了名,他也算是恢复了一个皇子该有的待遇。
便是那一念之慈,白楚风一直记挂着白止的恩情。他并非天生就是铁石心肠,一来二去熟悉了也指点白楚风了一些基础的法术。那个孩子并没有叫他失望,常常举一反三,天赋好的有些吓人。
后来,青羽王朝因为国师苏折的叛变,一分为二。南青羽长公主青月献祭四神灵珠立下修行者不得踏入尘世,不得于普通人面前施展法术的禁咒,一夕之间,青羽境内修行者要么被逼废除修为成为普通人,要么隐退销声匿迹,演变到后来其他国家也担心重蹈覆辙开始驱逐修行者。
自那以后,大陆之上武者盛起,修行者成为了传说,远避于人外。
白止知道,并非是修行者们怕了国家的掌权人,而是他们不愿多生事端罢了。白景帝谎报了他失去了修为的事情,企图利用他兼并刚刚经受动荡的南北青羽而被他拒绝,一怒之下将其族中除名,连带着白楚风也跟着自请除名,追随着白止而去。
白景帝以为他们锦衣玉食必然受不住清苦,在下令不许任何人相助之后,彻底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后来,白止在白景帝死后悄然回过白朝皇都,那时候皇子们争夺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手足相残,他忽然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于是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了。
再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白止不太愿意去回忆,他带着长生隐居在常年飘雪人迹全无的姑灌山中,除了沧溟与莫非羽之外再无人知晓。
“师父——”长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白止微微将其握紧了些,缓缓的道:“无事。”
说罢了,白止便抿紧了唇沉默着。
长生已经习惯了师父总是不喜欢多话的样子,但是这时候却也还是觉得他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小姑娘却看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临江楼已经到了。
风退疾领着他们从一处少人的地方入了楼中。这临江楼说是楼,实际上面积极大,都够的上一个山庄了。身为三山之一长兰山主人之后,风退疾纵然不能修行所拥有的东西定然也是凡人不可及的。这楼中处处布置的风雅,看到这样的场景,谁也不会将它和下里巴的青楼妓院相提并论。
而临江楼也确实不止是简简单单的青楼,其内每一位挂牌接客的姑娘少爷们也并不是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讨客人欢心。他们都是在才艺方面有着独树一帜的能力,与其说是挂牌接客,不如说是客人们随他们的心情在被他们选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