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能全身而退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没人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了解当时渔场的凶险,她以为会死在那个渔场里,或者是某片不知名的海域,但是没有。
她不但出来了,还带出来充足的证据,虽然证据的下场很悲惨,但至少是个良性的开端,渔场并非牢不可破。
耽误了一百来天,到底还是在这个月被抄了老底。
那时候她也想过有人帮她,凯撒或者是aael,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何应旬,他从来都是反对她开设追踪国际人口贸易的专栏,两个人为此争吵了数年。
冯老先生说:“你曾在飞机上丢失过一份文件,对你来说至关重要,那个人见我们的时候委托我们转交给你,说无论他是生是死,你都会来见我们。”
一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当中凸起一块,晏唯接过来摸了摸,熟悉的触感,是个盘。
她问:“他知道自己会死?”
“我不知道。”
晏唯点头。
“他只告诉我们当时迫不得已,冯颖,也是他的迫不得已,他只是想让她保守秘密,从来没想过要杀了她。”
冯老太太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咖啡厅里的人不多,这里的动静太大,引得服务员频频瞩目,第二次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晏唯再次将人劝走。
“这么说,你们决定原谅他?”
“原谅?”冯老先生冷笑,“绝不可能,也绝不可能原谅你,他是为了你才伤害冯颖,你也是间接的凶手。”
周峤侧目。
晏唯的表情寡淡:“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撤销对他的指控?据我所知,冯颖醒时,曾亲口告诉你们行凶人的名字。”
长时间的沉默。
冯氏夫妻体面了一生,最重面子,犹豫了再三还是叹息着开口:“他给了我们一笔钱。”
晏唯想到了,但是亲耳听见还是难掩心绪起伏。
个人选择而已,她也无法对人指手画脚。
“我们本本分分地把三个孩子养大,家境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是供养两个将要成家的儿子实在拮据,何苦老冯吃药,我马上就要做手术了。”
冯老太太第一次开口说话,显得很艰难。
“两套房子,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老冯吃的抗癌的药一盒就要一万多,我胆囊不好,因为手术费拖到了现在。”
晏唯没再说话。
冯老太太抹了把眼泪,伸出手指:“那个人给了我们这个数,我们花到下辈子也花不完,可这些是冯颖的命换来的,我们不该要,但是……实在没有办法。”
于是,清高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老太太说:“我们也想将他送进监狱给冯颖偿命,可是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冯就这么死了,他能看着我的身体一天天地被拖垮,两个孩子因为没房无法娶老婆?”
“晏小姐你有名有利,不愁财富,永远不知道我们默默无闻一辈子,只求个安稳老死有多难,你不能也不该怪我们不为冯颖出头,你根本不配。”
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死了死了,活的人还得活,得活!”
他们拎着行李包蹒跚着走出了咖啡馆,顺着清净的街道慢慢地走。
太阳光很好,却完全撒在对面的建筑上,这条街背阴,所以就会永远在阴暗里。
这是一个真相,她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现在坦荡地毫无顾忌地摊放在眼前,想要将它收起来,却无能为力。
晏唯伏在靠背椅上,手里的冰牛奶都要被她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