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七回 铁证如山(1 / 2)鞘中霜色首页

“对比?”云非烟问道,“给我瞧瞧。”

陈文祺不明所以,将郭喜来的罩甲与布条取出,递给云非烟。

云非烟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布条不是在这件衣服上撕下的。”

陈文祺、翁隽鼎大吃一惊。翁隽鼎不信似地问道:“不是?如果不是同一件衣服撕下来的,颜色的深浅怎么可能一个样?烟妹,你确定没有看错?”

云非烟肯定地说道:“绝不会看错。这片布条是正宗的松江布,而这件罩甲则是是典型的土棉布。一南一北,相差千万里呢。”

“什么南北、松江布、土棉布的,烟妹你倒是说清楚啊。”翁隽鼎急道。

云非烟一笑,拿起那片布条举到翁隽鼎的眼前,说道:“自从黄道婆将海南黎族的纺纱技术带回故乡松江府后,松江布便成为好布的代用名,此布细腻平整,厚薄均匀。你再看这罩甲,布面凹凸不平,是不折不扣的土棉布。这是为何?因为北方气候干燥,湿度较低,纺织的时候容易断纱,因此纱线接头太多,所以它的平整度比南方的松江布相差很远。刚才我一进门,就发现了差异,只是听说是案件的证物,才要来再确认一下而已。”

“这么说,这个案情还得重新梳理。目前,钉锤和这片布条是唯一的线索,必须查清谁是它们的主人,还有,魏聆仪曾对郭喜来说,孙二有时夜里要出去,并且找他借了一个手提灯笼,他会到什么地方去?”陈文祺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记起郭喜来说过的一句话,他马上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呆了。

翁隽鼎见陈文祺突然陷入沉思,问道:“陈年兄,你怎么了?”

陈文祺拉着翁隽鼎往外走说道:“走,吃饭去。吃完饭我们再审郭喜来。”

翁隽鼎不知陈文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狼吞虎咽地扒了一碗饭,便停箸不动。总算等到陈文祺慢慢吃完,二人才来到上午那间耳房。

翁隽鼎不知陈文祺要问什么,索性坐在一旁,让陈文祺一人唱“独角戏”。

“郭喜来,你刚才言道,魏聆仪曾到你家借过灯笼?”

“是。”

“她用了多久才归还?”

“没有,至今也没有还给我。她不还我也没要。”

“孙二夜里出门多吗?”

“他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去,也不知大人认为是多还是不多?”

“魏聆仪从没有和他一起出去过?”

“不,她经常也一起去,算起来,总有一多半的时候会跟他一起去。”

“魏聆仪从未向你说过她们是到什么地方去?你也不曾问过?”

“没有。小人问过她两次,她要我不该问的不要问,后来小人就不问了。”

“每次出去,她们都往哪个方向走,你没有暗中跟踪过?”

“不知道。魏聆仪对我说,不许我偷偷跟着她们,如果被她看见,就……就再也不跟我好了,所以小人没敢跟踪她们。”

陈文祺想了想,又问道:“你还记得魏聆仪第一次向你问路的情况吗?”

“记得,那是第一次有女人主动找我说话,所以……所以记得很清楚。”心想,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摸女人的手,如何忘得了?

“她是怎么问你的?”

“她说,大哥,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叫做霍家庄的村子?”

翁隽鼎听到这里,才知陈文祺在想什么。可是,孙二既然要到霍家庄,为何又在距离霍家庄几里路远的郭村租房住下?而且三番五次的摸着夜路过去?

翁隽鼎还没理清头绪,又听陈文祺对郭喜来说道:“除了这些,平常魏聆仪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没说什么,只是说一些两人之间的话。”

“难道从来没有提过孙二?”陈文祺不死心,想问出一些有用的情况。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翁隽鼎急不可耐。

“就是跳窗扯衣服的第二天,我又寻机与魏聆仪见了面,她笑我胆子比老鼠还小,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说,我还不是怕他为难你?魏聆仪嘴角一挑,哼了一声,借他个胆他都不敢,他还不是一样是只偷腥的猫?惹毛了姑奶奶,我让他一口腥味都尝不到。就这一次提到孙二。”

此言一出,翁隽鼎、陈文祺两人又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男女并非夫妻?难道她们是私奔,又怕被人发现,才偷偷摸摸的到此居住?

陈文祺虽觉意外,但她二人是否夫妻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影响。于是又问了郭喜来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新的情况,就让仇森仍然将他押回原处,并特地交待,不要将他当重刑罪犯对待。

看着翁隽鼎询问的眼神,陈文祺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在下有个大胆的猜测,但还有一些事情没想明白,既然翁年兄想知道,就说出来大家斟酌斟酌。”

“快说。”翁隽鼎顾不得客气,催促道。

“原先我们因为那片布条的原因,一直是对郭喜来作有罪推定,忽视了其它一些有用的线索。既然尊夫人断定那片布条并非与郭喜来的罩甲相同,杀害孙二的会不会另有其人?在下猜测孙二夫妻现在才知她们并非夫妻离乡背井到此居住绝非做什么生意,而是另有目的。从她们打听霍家庄而又夜晚偷偷摸摸出外的情况分析,我断定她们去的地方就是霍家庄,而且要找的人就是当年遗产案的主角霍龙。”

翁隽鼎听罢,怎么跟遗产案扯上关系了?正待开口相问,陈文祺接着往下说道:

“我猜想,霍虎空口无凭,打官司争遗产毫无胜算,但不甘心父亲的遗产被哥哥独霸。于是重金请来孙二、魏聆仪假扮夫妻暗中打探乃兄的金银存放何处并伺机盗出。谁料他们在窥探之时被霍龙发现,于是霍龙暗中下手,将孙二杀害。但这个猜测又有说不通之处,既是暗中行事,为何被霍龙发现?霍龙发现孙二有不轨行为,大可捉拿报官,又为何甘冒杀头大罪而杀死他?”

“有疑点很正常,如果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话案子就破了。不过你说孙二是霍虎请来的高手,难道他不怕鸡飞蛋打?”

“我想霍虎一定同时潜回了家乡,暗中与孙二他们有联系。”

“不会吧?如果是这样,孙二死去半年了,怎么不见他现身?”

“或许他见孙二失手、魏聆仪失智,就偷偷溜走了呢?总之一切都是假设,一个个弄清疑点,就可能一步步接近真相。因此,我决定去一趟霍家庄,摸摸霍龙的底。”

“我陪你一块去。”

陈文祺摆摆手:“我只是去暗访,人多反而不便,你就在家做你的县太爷吧,我最迟明天就回。”

翁隽鼎不再坚持,只是嘱他多加小心,便送他出县衙去了。

翌日午时许,陈文祺如期返回县衙。从他的神色上,看不出是兴奋还是沮丧。翁隽鼎知道这位同年谨慎稳重,就开口问道:“陈年兄,可有收获?”

陈文祺淡淡地说道:“不虚此行。”

不虚此行当然是找到线索了啊,翁隽鼎心里真是佩服这位仁兄,任何时候都是这么四平八稳。但这次没等翁隽鼎再问,陈文祺就主动向他说起了经过:

“霍龙在村里应该够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一幢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四合院雅致非常,前有宽敞大厅,后面正房大院,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够豪华气派。但奇怪的是,那院前院后的草皮泥土,都有翻过的痕迹,甚至院内的砖石也好似重新砌筑的一般。我趁他们吃晚饭的时候,潜入他家,看能否发现那件挂破的衣服和郭喜来的手提灯笼。正查找中,听见霍龙夫妇的脚步声,我来不及出门,便蹿上阁楼躲藏,只听霍龙的妻子问道,今晚还挖不挖?霍龙没好气地说,都挖半年了,就差没把这个院子翻个底朝天,毛都没有一个,谁知老鬼是不是骗那小东西的?算了,不挖了。我听得糊里糊涂,急于脱困,就在阁楼中悄悄寻找出口。所幸下面的隔墙没有砌到顶,阁楼都是通的,我慢慢挪到阁楼的另一边,找到一个出口,看看房中无人,正准备跳下,忽然看见阁楼的角落中,放着全套的木工工具,锯、刨、斧、锛、凿样样俱全,独缺一把钉锤……”

“这么说,这把钉锤应该是他家的了?”翁隽鼎兴奋地打断陈文祺。

陈文祺说道:“不是应该,而是肯定。”

翁隽鼎一愣,陈文祺素来沉稳,没有十分的把握绝对不说“满话”,这次何以如此自信?

“因为这些工具上,都刻有月日佳雨四个字。”陈文祺揭开了谜底。

“如此说来,霍龙是杀害孙二的凶手无疑。陈年兄,我看可以将他捉拿归案了。”

“只凭一把钉锤还不足以确定他是凶手,他可以辩称钉锤早已失落。还须寻找他不能否认的证据,比如那件挂破的衣服、他杀人的动机以及孙二的尸体。”

翁隽鼎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对陈文祺说道:“陈年兄,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霍虎昨天到了县衙。”

“啊?好极了。走,去见见他,说不定他可以让我们少走很多的弯路呢。”

霍虎年约二十五、六岁,中等身材,肤施方言中夹杂着很明显的外地口音,可能是少年多难,显得有些木讷。

霍虎昨日见过翁隽鼎,故此认识是县太爷,看到陈文祺与翁隽鼎并肩而坐,眼中带着疑问。

翁隽鼎示意他坐下,对他说道:“这位是陈将军,有话问你,你要据实回答。”

“是,大人。”

陈文祺怕他害怕,先缓和一下气氛,对他说道:“不要紧张,我们随便聊聊,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也不要紧。”

霍虎点点头。

“你叫霍虎?”

“是的,大人。”

“你是回来与你哥哥打官司的是吧?”

“是的,大人。”

“你十年前的状纸我看过,终归没有证据证明你哥哥独霸了你爹爹的遗产,因此这案子不了了之。这次回来,你可有新的证据?”

霍虎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摇摇头道:“没有,大人。小人只是看到官府贴的告示,说是有一位善断奇案的陈大人可以帮我,我就回来了。您就是哪位陈大人?”

陈文祺点点头:“是我,但善断奇案之说是这位翁大人杜撰的,目的是能寻到你,将陈年积案给了断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的。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离家这十年间,有没有回来过?”

“……”

“霍虎,你若真想我们帮你,你就要说实话,即便做了犯法的事情也不能隐瞒。真有什么事情,你若主动交待,我们可以考虑从宽发落,若你隐瞒不讲而被查出来,是要加重处罚的。你要考虑清楚。”翁隽鼎一旁插话道。

“大人,小人没有做过坏事。我只是想我的家事是否应该讲,因为我答应过我爹。”

“如果与案情无关当然可以不讲,否则还是应该讲出来,这可以帮助我们断案,这一点我想你爹爹若知道的话,也不会怪你的。何况,”陈文祺望了一眼翁隽鼎,继续说道:“我们也会替你保密,决不会向外人提起。”

霍虎听了,这才消除顾虑,点头答道:“小人曾回来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