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嬉闹，但安吉拉注意到洛娜的笑容显然有些勉强。

……

安吉拉已经在主卧睡下了，洛娜独自坐在客卧的床上，摆弄着手里的一块廉价电子表。

她在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干扰电子表的电路。起初她怎么也察觉不到这个小小的电子设备上有任何磁感应的波动，但渐渐地，她发现这块表的内部确实有非常细微的磁场，但它们是如此得微弱，弱到只会在一刹那出现，仿佛一眨眼就会错过好多个。她把电子表拆开，让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

洛娜从未干过如此精细的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水面上行走的水黾。终于，无数次尝试后，洛娜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干扰电路板表面上的微弱磁场了。她还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控制它们以干扰电路中的电流。随着洛娜更加“用力”，电子表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啪嗒”声，一个个电容被电流击毁。幸好有雨声作掩护，洛娜不担心安吉拉会听到。

“它彻底报废了。”闻到空气中一丝焦糊的味道，洛娜欣喜地感叹。她不知道这和电磁脉冲还差多少，但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一点窍门。

洛娜下床穿上铆钉鞋，轻轻地打开窗户，让自己飘了起来，飞出室外，又用能力轻轻地将窗户合上。

谁知洛娜刚落到地上，一只雨伞就飘到了她的头顶。

“啊！”洛娜吓了一跳，转身抬头，看到安吉拉也从屋内飞了出来。

“洛娜，你会离开我吗？”安吉拉飘到洛娜身边，为两人举起雨伞。

“我——”洛娜刚想回答，却摇了摇头，“安吉拉，应该是我问，你会离开我吗？”

“洛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吉拉，你不缺钱，不缺朋友，你的天赋能力又那么强大……你到底为了什么把我留在你身边？是你乐在其中的‘母女游戏’吗？还是说我是个人形的伊卡洛斯？”

“不是的，洛娜，我们是朋友，”安吉拉狠狠地摇了摇头，“我还希望你也可以与其他人交上朋友……看到你今天与克里斯汀相处得很融洽，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克里斯汀·帕尔默……是啊，她是个很棒的人，棒到注意到了我在你们聊miRNA时插不上话，主动把话题转移到了浅薄的SK-II新品上。”

“化妆品也是门很深的学问，我和克里斯汀也总聊这个，她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太过敏感了。”洛娜的情绪有些激动，“但这就是我的双相情感障碍，我无法不这么想。”

“是的，洛娜，这是你内心最深处的矛盾。你渴望融入一个家庭，但害怕自己又会被家人抛弃，别人对你的好反而会加重你的思想负担……但你不必这样想，很多人都无条件地爱你，我也很爱你……”

“那就证明给我看，安吉拉！”洛娜突然退了几步，在寒冷的雨中大声说道，“你说你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但我现在做不了决定，你能替我选择么？和我一起去，或者现在强迫我留下。留住我，我就在你身边待一辈子。”

“洛娜，这是你的人生选择，我不能僭越。而且，我又怎么可能会强迫你……”

“你说你支持我，又不肯随我走；你说你爱我，又不让我留下……我无法理解你对我的感情，安吉拉。如果换做是你去，我要么紧紧地跟住你，不让你受伤，要么死死地拦住你，不让你受到危险。你为什么要在此刻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待我？”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有你自己的事业，洛娜！”安吉拉让雨伞飘向洛娜，自己却没有移动，淋在雨中，“能够如影随身地陪伴你的，只可能是我的爱，而不是我的人。”

“你不用再解释了，安吉拉！”洛娜使劲挥手，把雨伞打到了高高的空中，“你不肯与我同去，是怕暴露自己的能力，不得不放弃现在安逸的生活；你又不想拦住我，是因为你玩我玩腻了，觉得我回到店里也没什么意思，用不着多费力气。”

“不是这样的，洛娜……我放任你走，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去做的事；我隐藏能力，是为了让这里不被打扰，你可以随时回到这个安稳的家……”

“别再假装作我妈妈了，安吉拉！”洛娜大喊，声音中竟夹杂着一丝哽咽，“我已被父亲抛弃了一次，无法在再承受一次母亲的疏远……再见了，安吉拉，与你相处的这些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这是我距离友情与……最接近的一次……再见，我的天使。”

洛娜转身向背，怅然离开，走了很远后，她听到安吉拉的呼喊。

“洛娜！我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叫我北极星呢，安吉拉？”洛娜在心里念叨着，她擦了擦脸颊，不知道抹去的是雨还是泪，“你还是觉得我太幼稚吗？你还是把我当一个小孩子吗？你不知道那颗星对我有多重要，安吉拉，如果你以它的名字呼唤我，我一定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雨越下越大，洛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终于找到了一辆在路边停靠的小轿车，用能力打卡车锁，转动钥匙孔，关上车门，顺着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大道，一路向南，离开了有她的雨夜。